18.
这太奇怪了。
叶修既能看到那辆突然出现的货车闪烁着的灯光和刹那间四溅开来的鲜血,也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倒在血泊中无法动弹的苏沐秋体内一点一点流失的生命,还能通过苏沐秋逐渐失去清明的双眼看着那漫天的雨水。
一切被如此清晰地记录下来,点点滴滴尽数刻在叶修心底,也将一颗种子深深地埋了进去,种子落地的瞬间便已开始生根发芽,根干支节一个劲地疯长起来,不过片刻,已是盘根错节,将他那颗心脏牢牢地束缚在了里面,可它仍不肯停止生长,直至将那柔软的地方勒得几乎坏死,这才罢休。
现实里,躺在床上的叶修仍处在睡眠当中,他眼皮下的眼球还在飞速地转动着,这代表他并未脱离深度睡眠。他双眉紧锁,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叶修的右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抬起压住了胸口,似乎试图以此来缓解心脏那几乎令他窒息的绞痛。
他的意识却依旧存在于梦里的世界,他看到十八岁的自己沉默不语地靠在墙上,目光静静地落女孩身上。
苏沐橙正趴在盖着少年的白布上嚎啕大哭。
叶修却似乎出乎寻常的淡定,面上没有太多的波澜,可他的双腿明明在发抖,只有他自己深知,若不是凭借着身后那堵墙,他根本站也站不住。其实,他也很想哭,想像苏沐橙那样痛哭一场,将那些积压在喉头、堆在胸口里的不快一并发泄出去。可是他不能,因为还有一个苏沐橙。
没了苏沐秋,这个女孩便只能依赖于他了。于是叶修只能任由那些情绪堆积在那儿,哽噎着,半句话也不敢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它露出一点,便像决堤的江水,再也收不回来。
叶修到最后也没敢掀开那块白布,去见苏沐秋最后一面。他不想看,他宁愿记忆中的少年永远是出门时的那个模样——温柔的、无奈的、包容的、美好的。
或许那人只是做了一个长途旅行,不知归期,不过走之前他同叶修说了的。
“我走了。”
然后叶修清楚地记得自己叫苏沐秋早点回来。
叶修不知道那人听见了没有,如果听见了,那应该是会早些回来的吧。
如果不回来,那就等他日后踏上那条旅途时再去寻他就是了。
*
叶修和苏沐橙用全部的积蓄在南山公墓给苏沐秋买了个小房子,叶修这才知道原来这里才是房价最高的地段。说是积蓄,其实也没能积多少,毕竟他们也没有什么正当职业,大多数都还是苏沐秋在游戏里捞的,所以到最后他们也只能给苏沐秋买了最廉价的那一排。
没有什么亲朋好友齐聚一堂抹抹眼泪,也没有什么出殡的哀乐,就是简简单单的下葬、立碑。一切弄完后苏沐橙跟叶修一起将面上打扫打扫干净,随后给苏沐秋点了些香烛。
“没能让你住上大别野,真是不好意思。”叶修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照片上笑得开朗的少年,这张照片来自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叶修还记得是去玩西湖时,在苏沐橙的请求下花钱让人拍的。
“以后等我有钱了,我也不去住大别野,就买你隔壁那栋小破屋,到时候要是被人抢了的话,就只能继续住你家了。”叶修说得又轻又柔,像是那人就在他身边。
苏沐橙的眼眶仍是红红的,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因为她知道,若是哥哥看得到,那一定是不希望见自己难过的。于是她艰难地扯出了一丝笑容:“那样太挤啦,不过,也挺好的。”
“早知道以后要挤一起,那就贷款买大别野了。”叶修笑道。
两人又在苏沐秋墓前絮絮叨叨了半天,直到夕阳西下,洒在墓碑上泛起金光时,两人才意识到已经不早了。
“这金光,怕是已经要成佛了吧?”叶修说:“可别打扰到他了,回去吧。”
“嗯。”苏沐橙应道。
两人回到家时已是天黑。
叶修问苏沐橙:“晚饭你吃红烧牛肉还是香菇炖鸡?”
苏沐橙微微有些诧异:“我吃……这么麻烦呀?”
叶修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那就香菇炖鸡吧。”苏沐橙说。
“好嘞!”叶修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两腕香菇炖鸡面。
“……”苏沐橙一下子有些无言以对。
吃完了饭,叶修借口自己出去散散步便溜出了门。却是没像苏沐橙所想那样去网吧,而是来到了一个小卖部买了包烟。
这东西,他曾跟苏沐秋一起尝试过一次,又苦又涩,没有半点值得喜欢的地方,叶修以为自己不会再抽,可现在不知怎么,他却很想来一根。或是是因为他很希望嘴里的苦涩能将心里面的冲得淡一些。
叶修找了个无人的小角落,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像是一个老手一般娴熟地点起了烟。
尼古丁混合着焦油一起燃烧的味道很快便四溢开来,叶修皱着眉头试着吸了一口,一不小心吸得有些猛,那烟雾像是直直窜进了肺部,呛得叶修猛咳起来,眼泪都止不住地溢了出来。等他缓过劲来时,感觉到留在口腔里的果然是记忆中的苦涩。再一次尝试,香烟的烟雾很快挤开了原本积压在胸口里的不快,同样是让叶修略感窒息,却不如之前那么痛苦了。一口接着一口,叶修很快适应了这种痛苦,他记得曾经听谁说过,喜欢抽烟的人都是能忍受苦痛的,毕竟它的过程并不让人舒服。
叶修微仰着头,眼角还挂着已经干渴的泪痕,嘴里叼着的烟头忽明忽暗。
叶修发现今天的天空黑得倒是意外地彻底,而那些星星则是比以往都要闪亮得多。
看来明天会是一个晴天。
叶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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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结了www
以及突然还是很想解释一下(((那啥((别野是我经常跟朋友开玩笑时候的称呼23333绝对不是不认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