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写点文

全职同人存放地
找完结目录请搜索“一个合集”

【傘修】並肩(特種兵AU/長篇完結/上)

修改後的版本,祝大家節日快樂-3-

*微林方、喻黃

—————————————————————————————

第一章

 

 

 

1.

極度的疲倦、饑餓還有身體上的疼痛混雜在一起。蘇沐秋覺得可能下一秒他就會倒在這森林裡,再也起不來。但是,他必須忍耐,還有一天的時間,他要在24小時之內到達目的地。

不,可能需要更快,更快,更快。他不知道自己的極限究竟在哪兒,無論如何,他需要達到突破,如果不突破自己,那麼他將只會有被淘汰這麼一個結局。

已經是下午了,還有幾個小時即將迎來日落,他希望在天黑之前能夠擺脫後面的追蹤,稍微得到空閒休息一下。蘇沐秋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低聲說道:「兩天都沒能擺脫掉,不如直接沖上去幹掉他們,然後休息會兒吧。」

蘇沐秋的聲音嘶啞得嚇人。

方銳抬手抹了把臉,堅定地搖了搖頭。

「連甩都甩不掉,你覺得你幹得過嗎?」

方銳也已經快接近自己的極限了,他現在思維變得遲鈍了起來,但他仍舊能對於現在的處境做出清晰地判斷。如果現在上去引起正面衝突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在自尋死路。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確定對方有多少人,不過他能感受到那牢牢鎖在他們身上的目光,那是讓方銳極為不舒服的目光,使得他們就像是被獵人盯上的獵物一樣。這種感覺令人惶恐不安。方銳厭煩極了這種不安的情緒。偏偏躲又躲不掉,打也打不過。

「分兩路吧。」肖時欽拍了拍方銳的肩,指了指魏琛,「我跟老魏一路,你跟沐秋。我們先沖回去裝作要伏擊,你們趁這個時間走那邊,差不多兩公里的地方有水源,補充一下後做個掩體恢復一下體力。等會兒換你們來跟他們周旋,我們休息。」

「你們……能撐住嗎?」方銳有些擔心,畢竟大家的情況都是差不多糟糕。

「小子,別質疑男人的能力。」魏琛錘了方銳一拳,笑道,「交給老夫吧。」

「得,能休息一會兒是一會兒,時間不多了,行動吧。」

「嗯,那等會兒見。」

肖時欽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跟魏琛兩人迅速消失在了林中。方銳與蘇沐秋則重新定位了一下之後,才快速移動了起來。奔走間,之前磨破的腳底又傳來陣陣鑽心的疼,雙腿的肌肉更是又酸又痛,邁開的每一步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困難的,但他們也只能選擇忍耐著一刻不停地向前跑。現在的每分每秒都是肖時欽和魏琛給他們換來的寶貴休息時間,方銳和蘇沐秋必須趕緊與追擊他們的人拉開距離,儘快恢復更多的體力。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向著水源的方向跑去,沒過多久他們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溪流。但是這是一塊很開闊的平地,周圍沒什麼樹木遮擋,相當便於伏擊。他們並不能確定這地方是不是真有人在拿著武器等待著他們,眼見已經快到終點了,不論是方銳還是蘇沐秋都不願意就為了喝上幾口水而冒著被淘汰的風險。

「不要出去了,在這邊做個掩體然後稍微休息一下吧。」蘇沐秋說。

方銳剛點頭表示贊同,倏地眼神就亮了起來,目光落在蘇沐秋身後的不遠處,有些興奮地道:「乾脆吃點東西算了。」

方銳一副心癢難撓的摸樣,讓蘇沐秋好奇地順著方銳的目光看去,瞧見了那在草叢中靜臥著的蛇。於是他也開始兩眼放光。平日裡或許絕對不會吃這種東西的他,在這種饑餓難耐的時候,什麼都吃得下去。更何況,比起前幾天吃的各種各樣的蟲子來說,蛇絕對算得上是美味了。

方銳已經有些按耐不住了,摩拳擦掌起來:「你上還是我上?」

蘇沐秋挑眉看方銳已經把軍刀拿出來穩穩握在了手上,不想去打擊他的積極性,便說:「你想上就上。」

「嘿,等你方哥哥請你吃大餐哈!」方銳話音剛落就迅速竄到了草叢旁邊,停頓了兩秒,忽然一個箭步上前用腳踩住了蛇的頸部,手起刀落快速地割下了蛇頭。蛇的身子還在痙攣,方銳迅速一腳踢開了蛇頭。那蛇又激烈地捲動了幾下便徹底沒了動靜。方銳這才拎著蛇走回來,得意地向蘇沐秋晃了晃。

「來來來,蘇兄不要客氣。」

說著方銳把蛇和刀都扔到了蘇沐秋面前。

蘇沐秋撿起刀,也沒多說什麼便開始麻利地撕起了蛇皮,貼著蛇的骨骼,逆著蛇肉的紋路俐落地將肉一片片地切了下來。

「真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什麼寄生蟲。」蘇沐秋忽然說道。

「吃吧,總比現在餓死好。」方銳說著就撿起一片蛇肉扔進嘴裡嚼了起來,邊吃還邊評價道,「嗯,比起昨天那蚯蚓味道好多了,你別說,還挺有嚼勁的啊。」

蘇沐秋切得差不多了,也吃了起來,吃了幾口後贊同道:「嗯,是不錯,還有很多水分,要是能用火烤烤,再撒點鹽就更好了。」

「等完了之後不管是去是留,我都一定要先大吃一頓。」方銳說著又往嘴裡扔了一片,狠狠地嚼了幾下。

「別廢話了,快吃完抓緊睡會兒吧。」蘇沐秋邊吃邊道。

方銳撇撇嘴不再說話,而是加快了吃的速度。兩人不一會兒便把能吃的肉都裝進了肚子裡,接著他們在旁邊挖了個小坑把殘骸都埋了進去,又蓋上了些樹葉,徹底毀屍滅跡。弄完這些,方銳把刀收了起來,跟蘇沐秋換了個地兒,兩人找了片小灌木,花了幾分鐘在周圍弄了個警報陷阱,又花上兩分鐘時間快速搭了個簡易掩體便窩進去開始補眠。

夜晚的森林安靜得很,只有此起彼伏的蟲鳴。兩個人的身體都疲乏到了極致,可是即便這樣他們也不敢完全放鬆下來休息,因為他們都怕睡得太死。這短短的爭取出來的休憩時間只是為了接下來還能挺著走完最後的幾十公里,而不是真的讓他們安心地去消除全部的疲勞,事實上他們也不可能在這種地方使身體恢復到最佳狀態,更為重要的是,他們絕不能因陷入了沉睡而失去了對於周圍環境的警惕性,一旦發生任何緊急情況,他們必須保證自己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就在迷糊間,兩人的無線電響了起來。

「起床了哈!」魏琛在那頭大聲喊道。

「老魏?你們過來了?」方銳立馬清醒過來,回答道。

「是啊,這下有點麻煩了,前面騙他們把他們弄火了,現在正追著我們打呢。」

「估計沒什麼時間休息了,直接急行把最後三十公里走掉吧。」肖時欽氣喘吁吁地說,他們那邊估計躲得也很吃力,「我們現在努力甩開他們點距離,然後來找你們。」

「媽蛋,追那麼緊。」魏琛又在那邊嘟囔了幾句。

蘇沐秋跟方銳不敢再多睡,立即起身,從掩體裡鑽了出來。

「我們先定個位吧,待會兒他們到了直接走。」方銳說。

「好。」蘇沐秋應道。

兩人隨即開始定位。目的地離這裡還剩下三十七公里,到目前為止,他們還算幸運,並沒有偏離之前的預定路線,否則多出的距離會是更大的負擔。兩個人是稍微吃了點東西的,而肖時欽和魏琛還什麼都沒吃,現在又被追擊者死死咬著,之後的時間只怕會更加難熬。四個人都不由得暗自擔心了起來。

十多分鐘後,不遠處的地方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蘇沐秋估計是魏琛他們過來了。

「來了。」果不其然,無線電那頭傳來了肖時欽的聲音。

「好,我們這邊定好位了,你們過來後就直接走吧。」

「好。」

方銳手裡握著短刀,蘇沐秋拿著槍,兩人一動不動地伏在草地上等待著肖時欽和魏琛。而他們之間沒有再多做交流,時間就在這樣的沉默中緩慢地流動著,忽然,方銳像是看見了什麼,眉頭一動,下一秒便一躍而起。

「你們後面有人!」方銳聲音有些急促,蘇沐秋也騰地一下竄了起來,「你們四點鐘方向,小心!」方銳在看到肖時欽的下一秒便看到了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的男人,肖時欽與魏琛都在快速移動當中,男人的站位又頗為刁鑽,所以沒被他們發現。

那人應該也是才站在那個位置不久,正準備抬槍射擊。

「媽的!別回頭!幹了他!」方銳來不及收起短刀,但話音還沒落,蘇沐秋已經舉起了槍,快速竄到了旁邊一個較高地,抬手就是一槍,瞄準射擊一氣呵成。

魏琛回頭再看四點鐘方向時便瞧見一縷煙霧,不禁一拍大腿讚歎道:「幹得漂亮!」

樹林中過了兩三秒,走出來一個男人,身上還在冒著煙。男人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

魏琛摩拳擦掌地走了過去,在那人身上一陣亂搜。

「喂喂,你幹嘛呢?!我告你啊!死人也有人權的!」男人不好反抗,嘴上不爽地嘟嘟囔囔道。

「你閉嘴!死人沒有話語權!」魏琛吼了他一句繼續搜,不久竟然意外地搜出了一包壓縮餅乾,「呵呵,你丫追了我們那麼久,害得老夫吃沒吃好,休息也沒休息好,這個,就當補償了。」

說著還拿著那包餅乾在那人面前晃了幾下,好似在炫耀戰利品一般。

男人有些哭笑不得:「讓我最後說一句,我就繼續裝死了。追擊你們那麼久的不是我,所以奉勸你們一句,還是快點跑吧!」

四個人聽完皆是一愣,還是魏琛先反應過來:「我說,你不會回去又裝成活人繼續追我們吧?」

「我去,你他媽當自己在玩生化危機啊!」

魏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就好,」說著又晃了晃那包餅乾笑道,「這個,謝了。」

「哼。」那人很是不屑。

四人也沒再多說什麼,拿起裝備便迅速離開了那裡,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密林裡。

男人看著他們都走了,也慢慢往回走。這時,樹林裡又竄出兩人來。

「哎喲,我說,昊昊,你也太弱了吧?」來人嘴裡叼著根不知名的草,看著已是「死人」的唐昊身上還冒著的煙,笑著嘲諷道。

唐昊嘖了一聲:「我怎麼知道那邊有個狙擊手!」

「說明你偵查能力不行,回去還得訓。」說罷,那人拿出嘴裡叼著的草,扔到一邊,沖著身旁還沒來得及說話的男人一揮手道,「上吧老林!我們繼續追!」

林敬言點點頭,嘴角泛起一絲頗有深意的笑容。

 

2.

四人又急行了一段時間,肖時欽覺得自己已經開始餓得有些意識模糊了。他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在地,好在一旁的方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謝謝。」肖時欽氣息有些喘。

方銳看了他一眼:「趁他們還沒追上來,找個安全點的地方休息會兒吧,天也快黑了。」

「是啊,」蘇沐秋也點點頭,「你們把剛剛那包壓縮餅乾吃了吧。」

「對了,」方銳忽然想起些什麼,「我記得地圖上……這附近好像也是有水源的?」

肖時欽點點頭:「嗯,應該不遠。」

「這樣吧,」方銳一拍大腿,「你們兩個在這裡休息,我們去找水源,再不補充水分不行了。」

「……」肖時欽沉默了一下,的確這或許是當下最好的解決方式,但一想到方銳跟蘇沐秋的疲勞程度也十分高,他內心又開始猶豫起來。

「嘿,想什麼呢?」方銳用力一拍肖時欽的背,差點沒把他拍到地上去,「你們剛剛那麼爽快的給我們爭取時間去了,這下是收取回報的時候了!」

「安心受著。」方銳帥氣地沖著蘇沐秋大手一揮,「走,跟哥一起找水去!」

蘇沐秋點點頭,拿出兩個水壺,快步跟了上去。

太陽下山之後天色黑得很快,密林深處變得越來越暗,最終他們身邊的可視度也低了很多。一到晚上,時間會顯得越發難熬。他們要躲避追蹤,所以一路上都不敢生火,現在雖不是嚴冬,可是天氣已經開始漸漸轉涼,沒有太陽光的照射使得溫度陡然下降,密林裡濕度又高,生生將他們逼到了饑寒交迫的窘境。

肖時欽跟魏琛找了處相對隱蔽的位置,又做了一定程度的遮掩後,這才坐下休息起來。魏琛準備拆開那包壓縮餅乾時,肖時欽阻止了他:「說真的,我現在渴得要死,我覺得老魏你也一樣。」

是渴得要死,渴到嗓子冒煙,渴到嘴唇乾裂,卻連舔一下都覺得浪費口水,魏琛心裡默默想道,但他明白肖時欽要說什麼,於是最終還是收起了那包餅乾,歎了口氣道:「那就睡吧,你先睡,過五分鐘我喊你,我們輪流。」

「哪有那麼多時間,我去弄個警報陷阱,然後一起吧。」肖時欽說著站了起來。

「都一起吧。」魏琛也站了起來。

於是兩人合作迅速弄了個簡易警報陷阱,才又坐下來,各自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開始恢復體力。今天已經進入了第四天,這三天多的時間裡,四個人都只睡了幾個小時。而且還都是零零碎碎的睡眠,根本不夠。誰的眼裡不是佈滿了血絲。現在,別說給他們張床,你只要告訴他們,‘你們的任務結束了,你們現在安全了’,他們就能就地睡上幾十個小時。

可儘管現在再苦,都沒有人想要放棄。因為到現在為止選訓已經進行了半個多月,在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裡,被淘汰的人已有70%。能走到這一步的每個人都承受過巨大的痛苦,他們咬牙堅持下來了,不管再累再苦痛,他們終於走到了這裡,而現在離成功僅僅一步之遙,所以哪怕就是賭著那麼一口氣,他們都要繼續走下去,決不能在這裡鬆懈,在這裡倒下。這一刻,不說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為了軍隊,就算是為了他們自己,為了之前一切的付出,他們就不能服輸,不能自己選擇放棄!如果走不動,那就是爬他們也會爬到目的地!

這是他們四個人現在腦海裡的唯一信念。

此時此刻的蘇沐秋和方銳兩人正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黑夜的樹林裡。兩個人的腳步都很快,不僅是肖時欽與魏琛需要水,他們自己也很需要,雖然得以吃到點含有水分的蛇肉,但那些是遠遠不夠的,他們需要更多。

蘇沐秋吃力地跟著方銳的步伐,每走一步,腳底的疼痛都清晰無比。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混雜著泥水,黏膩得令他感到極度不舒服,可是他卻沒時間顧忌這些,就連抹一把的多餘動作都沒有,他現在腦子裡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走快點,再快點,走得更快一些。

這每一步的奔走,在他心中,就像是向著榮耀的大門又邁進了一步。蘇沐秋恍然間想到了葉修,想到了那個午後,想到了站在他面前,收起了那種漫不經心似的模樣的葉修,那個用著非常認真的表情跟他說‘我在榮耀等你’的葉修。

蘇沐秋知道葉修所在的是個非常難以企及的高度,不過,只要不是‘不可能’,蘇沐秋覺得那就是代表著如果努力了便是有希望做到的意思。

所以他來了,參加了這次的選訓,面對著85%以上的淘汰率,他無所畏懼。反正,他能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堅持到最後一刻,如果真的失敗了,那就下一次從頭再來。

聽上去或許是很灑脫的想法,可這對於蘇沐秋自己來說是一個非常嚴格的自我要求,他所謂的盡最大努力,就是無限逼近自己的極限,甚至在短時間內去突破它,特別是走到了最後關頭,給他一萬個理由,只要是他還沒有被槍打中、身上冒煙,那麼他的眼中就只有到達目的地這一個目標。

蘇沐秋的這點,其實正是葉修當初看中他,希望他能來到榮耀的原因之一。這個人身上有著無窮的潛力,更加難得可貴的是,他自身就有著激發自己潛力的那種能力,那是一種不服輸的向上勁頭。不過葉修看了看自己周圍,身處榮耀的戰友們,這些人身上似乎都有著這麼一種或許旁人看上去近乎不可理喻的執著。也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曾經才能通過特種戰隊嚴苛地選訓,最終成為了榮耀的一員。

這次的蘇沐秋、方銳、肖時欽以及魏琛,他們身上都已經具備了這一點,但,這僅僅是一個方面,想要進入榮耀,所需要的不僅僅是這種勁頭。

站在遠處開著夜視鏡監視著他們一舉一動的葉修,看著他們的行動,眼神閃爍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還有三十公里。接下來,才是真正考核一個人是否適合特種戰隊,或者說,是否適合榮耀大隊的真正時刻。

葉修同志表示,他非常地期待。

 

3.

兩個多小時之前,蘇沐秋跟方銳順利地找到了水源,兩個人自己喝夠了之後又裝上了四大瓶帶回了肖時欽和魏琛的所在地。之後四個人喝了水、吃了壓縮餅乾又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踏上了最後的一段征程。

現在距離目的地還剩不到二十公里,接下來只要沒再被追蹤上就可以在四個小時以內到達,但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那麼輕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剩下的十幾公里竟然走得相當順暢,很多次他們觀察後方都沒有發現被追上的痕跡。

是真的甩掉了,還是有什麼陰謀?

選訓到現在,半個多月的時間,整個過程都是無比嚴苛。他們也知道這樣殘酷的考核只是為了篩選出最合適的戰士,這既是為了這個特種戰隊也是為了他們自己的生命。如果無法通過,那就是代表他們還達不到這個強度,若是真的上了戰場極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每一個細節都要注重到,他們不相信選拔他們的人會讓他們那麼順利的通過,所以四人都陷入了相當大的疑惑。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又一次被黏上了。

「嘖,果然甩也甩不掉。」魏琛先開了口。

肖時欽苦笑了下:「就知道不會那麼容易放過我們的。」

蘇沐秋聽到這句話似乎有些愣神,喃喃道:「真厲害。」

「呵呵,」魏琛聞言拍了拍蘇沐秋的肩,「所以為了更強,拼上一切都要進去。」

「嗯。」蘇沐秋咬著牙狠狠地點了點頭。

肖時欽拿出地圖掃了兩眼,指著一個地方說:「散開繞路吧,待會兒到這裡集合,我們三個想辦法引誘他們跟著我們,沐秋,你撿最短的道過去,準備伏擊。」

「好。」蘇沐秋點點頭。

「行啊小事情,你也懂得大膽一些了嘛!」魏琛說著還沖他吹了個口哨,「就那麼辦吧,準備好了啊!」

「等一下,」方銳皺了皺眉頭,「如果我們現在用最快的速度走到終點的話,也能完成任務,為什麼要冒這個險去伏擊他們。」

「要是我們不出擊,那將一直處在被動的位置。」肖時欽說。

魏琛也沉著臉,嚴肅地點了點頭:「除了一開始平原地帶,他們開著車追著我們掃射之外,進了森林以後他們一直沒動手,之前可能是不想動,但後來我們狙掉他們一個人,所以現在情況就很難說了。如果我們一直處在被動的位置,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與其等著被狙掉,不如引他們上鉤,換個主被動的位置。」肖時欽又接過話頭。

方銳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終是認同了他們的想法:「的確,那就那麼做吧。」

「嗯,那麼,喊三二一了,準備好了啊……!」

「三——二——」

「一」

「走!」

魏琛低吼一聲,四人立刻四散開來,向著樹林深處跑去。

蘇沐秋手裡緊緊握著自己的槍,挑著最近的直線跑著,他現在需要的是在最快的時間內到達指定地點,埋伏起來,等待時機,一舉擊斃對方。他知道自己的職責是最重的,因為只有他準確命中了,才不會辜負大家給他製造的機會。既然選擇主動出擊,那麼就必須成功!

蘇沐秋明明已疲憊不堪,但腳步竟越來越快,他的胸腔裡似乎有什麼正在叫囂著,好像下一秒就要溢出來,那種令人激動到顫抖的感覺充斥著他的全身。他知道那是因為他們終於能在困境中捉住尋求解脫的機會,被步步緊逼了四天,是時候輪到他們反擊了!蘇沐秋輕舔了下自己的嘴唇,隨即嘴角綻開一個極小的笑容。那個笑容自信且充滿著無窮的能量。

集合的目的地不過兩公里,十多分鐘後他毫無阻礙地順利到達了。肖時欽當時只看了幾眼地圖,就決定下了這個地方,事實上,地圖上的地形早已爛熟於心,他之所以挑選這個地方是有著很大的原因的。首先這裡在原本就定下的行進方向上,也就是說,如果伏擊成功,那麼他們接下來的行走會相當順利。其次,這裡有著得天獨厚的高度落差,只要能先佔據有利的位置,那計畫幾乎就是成功了一大半。

蘇沐秋四處觀察了一下,發現了一個視野相當不錯的高地,那是一個非常有利的狙擊位,他毫不猶豫地向那走去。就是那瞬間,他感覺左側有一個黑影閃過,蘇沐秋立即邊轉身邊舉起了自己的槍,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後上方猛然跳下來一個人,在蘇沐秋還沒時間反應的時候便抬手重重給了蘇沐秋後頸一記手刀。

蘇沐秋悶哼一聲,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識。

 

4.

蘇沐秋是在一片黑暗中蘇醒過來的。他所處的房間裡,沒有任何光線,也沒有任何聲音。所以他的雙眼與耳朵什麼都無法感知到,但他能嗅到空氣充斥著的淡淡黴味。

這裡是哪裡?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其他人呢?

蘇沐秋覺得自己現在的思維有些混亂,腦海裡有無數個問題在徘徊,卻沒有答案,也不知道尋求答案的方法。他很茫然,又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之前的一切可能都是夢境,但下一秒,身上的疼痛清楚地告訴他並非如此。

之前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於是他試圖冷靜下來慢慢回想,將思路理清。很快,他便回憶起了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那時,他正準備向著找好的狙擊位跑去,緊接著,他看見了一個黑影,他迅速轉身,也就是這時他遭受到來自背後的襲擊,之後他就失去了意識。

想到這裡,答案或許很顯而易見。他是被抓起來了,接著被關到了這個地方。這是不是代表著他應該還沒有被淘汰,因為如果被淘汰了,他醒來的地方應該是醫院或者是別的什麼地方,總之絕不可能是這樣一個完全沒有光線以及聲音的房間。

在這樣的環境下,蘇沐秋感到自己內心的思緒都被逐漸放大,這種變化使得他惶恐不安。最後,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再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思考這些了。於是他慢慢摸索著站了起來,伸出手,在黑暗中緩慢的挪動著。剛走沒兩步,他就踢到了什麼東西。

蘇沐秋蹲了下來,手向剛才踢到東西的方向探去,接著,他摸到了一些塑膠包裝袋,他將東西拿在手裡捏了捏,又撕開聞了聞之後斷定這應該是袋壓縮餅乾。他左手拿著被撕開的餅乾,右手又繼續認真地摸索了一下周圍,發現大約有五六袋餅乾,以及七八瓶礦泉水瓶。

此時此刻他終於大致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戰隊的人一定是想把他關在這個地方幾天。他雖然不太清楚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但既然這是選訓的一環,他就只能去承受。

蘇沐秋不畏懼黑暗,但他也並不喜歡現在這個無光無聲的環境。他雖不清楚別人如何,至少他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始胡思亂想很多事情,他不喜歡做這樣沒有目的地也沒有意義的思考,可他也阻止不了自己的思維四處發散。

他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之前決定來參加特種戰隊的時候給他媽打的電話。他媽在那頭哭得一塌糊塗,他爸則是難得地誇了他幾句。老爺子一輩子都有著那當兵的念想,當年他自己沒能當上,希望就一直寄託在兒子身上。兒子當兵了,他驕傲得很,兒子現在要去特種部隊了,他更加是高興,擔心是不可能沒有的,不過老爺子始終是最明白蘇沐秋的性子的,蘇沐秋看上去溫溫和和,但不是軟弱,他總是很能看得清楚自己能做到多少,能走得多遠,夠不到的,他不強求,不過,如果是能做到的,如果是他肩上受得住的重量,哪怕牙咬碎了他都會承受下去。

這是他引以為傲的孩子。

蘇沐秋還有個比他小三歲的妹妹,叫蘇沐橙,他到最後也沒敢親口告訴她這件事,一是他也沒有完全的信心能夠進特戰大隊,如果說得太好聽最後卻沒進的話,他這當哥哥的臉要往哪兒放?別看蘇沐秋表面上冷靜沉穩,其實也不過就是個二十四歲的少年,在妹妹面前,總覺得要撐起哥哥的臉面,想要樹立起最好的榜樣。另一個原因是他怕說的時候,蘇沐橙要是在那邊哭了,自己都沒法給她擦眼淚。對於這,蘇沐秋想想就不舒服,於是不僅沒說,還特地叮囑了一下他父母,叫他們誰也不准告訴蘇沐橙自己參加特戰大隊選訓的事情。

蘇沐秋的思緒又飄啊飄,又飄到了他做決定的那個下午。

有些陰沉的天氣,沒有太陽,沒有風,悶熱得很。蘇沐秋在休息的時候喜歡跑到一個僻靜的角落獨自一人待著,而那天卻碰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一個蘇沐秋很久未見的人。

那人擅自靠著蘇沐秋平日裡常靠著發呆的那堵牆,還是如同離別那天一樣的髮型,穿著跟離別那天一樣的衣服,嘴上叼著的是與離別那天叼著的一樣牌子的煙。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半年多前的那個下午,一樣是個陰天,一樣沒什麼風,只是少了些許悶熱。男人什麼都沒改變,就好像這半年多的未相見根本不曾存在過,男人就如同他當時說的那般,說了句‘明天見。’然後真的在明天出現了。

「教官。」蘇沐秋張了張嘴,男人的名字都到了嘴邊卻只是喊了那麼一聲。

「喲,沐秋啊。」男人像是才發現他一樣,有些意外地轉過頭來看著他,喊了他的名字,「我已經不是你教官啦,還是叫名字吧。」

蘇沐秋的眼睛追上男人的雙眸,認真盯了半響卻沒說一個字。最後是男人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打破了沉靜。

「我說你該不會忘了我叫什麼吧?這記憶力太讓人吃驚了。」

「怎麼會,」蘇沐秋頓了頓,可最終還是沒叫男人的名字,而是喊道,「葉中校。」

男人叫葉修,不過才大蘇沐秋四歲卻已經是中校級別的軍銜了。蘇沐秋剛進C市軍區的時候,訓過他們連一個多月。蘇沐秋後來才知道葉修其實是C市軍區榮耀特戰大隊的中隊長,因為特殊原因才來訓了他們一個多月。

而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對於蘇沐秋來說可能成為了他人生中的一大轉折。葉修這個男人,身上具備著一個真正可稱為強大的男人該有的全部因素,他是那麼的耀眼以至於蘇沐秋的視線不知何時開始就一直追隨著他。而他的腳步也隨之越來越快,他想努力,努力成為葉修那樣閃耀的存在,最後他的確成為了他們連裡的佼佼者卻依舊追不上葉修。——那是一種實力上讓人絕望的差距,雖然蘇沐秋不曾放棄,但他也的確是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葉修訓起人來很狠,對於不努力的人一向嚴厲,有時候說的話似乎刻薄至極,連裡有一部分人根本受不了他那樣的方式。私底下說他壞話的人也有,但大部分的人,對葉修還是相當服氣的,因為葉修讓他們做的,他自己都會做一遍,有些要求近乎變態,但他依舊能夠輕鬆完成,所以他有那個資格批評那些做不到的人。而且葉修並不是只會一味地責駡,像蘇沐秋這樣努力上進的人他都看在眼裡,並且頗為讚賞。偶爾吃飯的時候他還會特地溜達過去,跟那些兵——包括蘇沐秋,聊上幾句,有毫不委婉地嘲諷他們不足之處的時候,也會有毫不吝嗇給予他們稱讚的時候。

稱讚是真心的,那些嘲諷也不是無故亂刺,而是幾句戳到要點,所以葉修說的每一句話蘇沐秋都聽得認認真真,葉修說過的每一件事蘇沐秋都牢牢謹記。

只要是葉修說的,他都選擇無條件相信、服從,不僅僅是因為葉修是他的教官,而也因為這是他所信賴並憧憬著的人。

葉修半年多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他也是相信著的,葉修跟他說明天見,他便以為第二天是真的能見,誰知道第二天,他們教官就換了一個人。

新教官說葉修歸隊了。

這並不是一件大事,葉修來的第一天就說了,他只是來臨時訓訓他們這些新崽子的。蘇沐秋只是覺得,要是明天見不了,為什麼還要說明天見。他也鬱悶著葉修要走,為什麼什麼都不跟他們說。後來他也想通了,他是他的兵,長官的命令服從就是,長官要獨自做什麼事,跟他這跟兵是沒有關係的。

他明明明白,卻依舊覺得心口有處堵得慌。

蘇沐秋本以為很久很久都不會再見到葉修了,甚至可能這輩子都遇不上了。

但沒想到才半年多的時間,又見面了。

男人還是跟那時一摸一樣,什麼都沒變。

但葉修瞅了瞅蘇沐秋後,評價道:「你變黑了,沐秋。」

「葉中校為什麼不說我變壯了。」

「嗯,」葉修又上下打量了下,點點頭道,「更有軍人的樣子了,不錯嘛。」

「謝謝中校誇獎。」

葉修兩指夾著煙深吸了一口之後,緩緩吐氣了煙圈,蘇沐秋站得離葉修很近,他不由得暗自慶倖,還好沒風,不然准吹他一臉。——蘇沐秋不喜歡煙味。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蘇沐秋正猶豫著要不要走的時候,葉修卻是先開了口。

「蘇沐秋,你就準備一直待在這裡,直到退役嗎?」

蘇沐秋認真的想了想回答道:「服從上面安排,如果一直讓我待在C市軍區我就一直呆在這,要是想把我調到別處去我就到別處去。」

「呵呵,官方得要命。」

蘇沐秋皺著眉頭看他但是沒說話。

「蘇沐秋,你本來能達到哥這個高度,你為啥蹲在你那井裡就覺得舒坦了?」葉修看著蘇沐秋。

蘇沐秋也看葉修,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後似乎沒憋住,小心的嘟囔了句:「你才青蛙呢!」

「呵,」葉修笑了,「別只會在那呱呱叫了,你這種,被煮沸了還覺得就鍋裡呆著也舒坦呢。」

「報告中校!我沒有舒坦!」蘇沐秋不服。

「喲?不舒坦?不舒坦有本事一起來啊。」

「來?」蘇沐秋一時沒反應過來。

「來我們榮耀!」

蘇沐秋又看著葉修,葉修也看著他,兩人繼續大眼瞪小眼。

瞪了半天,蘇沐秋咬咬牙,一個少息立正軍姿站得筆筆直,用響亮的聲音回答道:「是!」

葉修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大反應逗得煙都笑掉了。邊笑邊彎腰撿起煙頭裝進空煙盒裡。

等他裝好煙盒,也笑夠了,咳了兩聲裝了個嚴肅的表情。

「好,那哥就等著你跳到地面上來。」葉修停頓了兩秒,拿出了他訓人時的氣魄,「不,地面還不夠,能進榮耀的,都得是飛得最高的雄鷹。」

臨走時葉修拍了拍蘇沐秋的肩膀,笑道:「來吧,我在榮耀等你。」

說完,便又從新的一盒煙裡抽出一根點上叼著走了。

那個瀟灑到有些欠揍的背影,蘇沐秋到現在還能清晰地回憶起來。

 

5.

黑暗中的時間過得極度緩慢,也有可能是很快的,但蘇沐秋沒法知道自己究竟在這裡呆了多久。整個空間就像是靜止了一樣,而他像是一個被留在了夾縫中的人。

自己的時間是運動的,而空間的時間是靜止的。蘇沐秋不知道該怎麼去準確地形容自己現在內心的感覺,這種沉寂久而久之讓他覺得自己也應該是靜止的,進而產生了自己是否還是活著的疑問。這是一種相當可怕的錯覺。

你會開始做平常看來絕無意義的懷疑,你會將自己逼到一個難以走出的死路,說白了,這樣下去,會瘋的。

所以蘇沐秋漸漸開始變得難以承受這樣的絕對安靜。他需要聲音,所以,他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嘟嘟囔囔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或者背誦些詩詞歌賦,唱點熟悉的歌曲,他希望以此來消除心底裡的那種不安。

他有些恐懼這樣的狀態,一種不知道終點在哪兒,漫無目地持續著的狀態。那感覺,近乎絕望。他甚至有些懷疑起自己之前的猜測,可能他現在的做法是錯誤的?他不應該靜靜地在這裡等待,如果這是一個類似於逃脫遊戲的設計,那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是絕對不能通過的。蘇沐秋越想越覺得自己現在的想法是正確的。於是他開始嘗試從這裡出去。

可他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這房間的角角落落早就被他在漫長的等待中摸索過一遍了,除了地上的食物以及水外,只有一張床還有一個馬桶,吃喝拉撒都在這裡能夠解決。蘇沐秋最開始摸到那個馬桶的時候,就忍不住笑了,他覺得好笑極了,自己來這兒到底是來當兵的還是來坐牢的?這簡直就跟關押犯人一樣,甚至環境還沒那些犯人的好。

他一個21世紀的大好青年,軍校畢業,這意味著只要他在部隊當個幾年兵,並不用多出彩,只是別犯大錯,那他最後都能升個什麼官當當。所以他犯得著在這泥土裡摸爬滾打嗎?還總餓上個好幾天吃不到一頓飽飯,就連安穩地睡個覺都不行,最後還被莫名其妙地關押在這裡,真正連個囚犯都不如!蘇沐秋又想到選訓剛開始那幾天,葉修那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嘴臉。當時一車人拉到臨時兵營裡,剛下車列好隊,葉修就開始訓他們。

「以你們現在的資本,在這個兵營裡都不能算個人,所以你們訓練起來也別把自己當人,以後,選訓不是訓得累如狗,我的目標是把你們訓得連狗都不如!你們也不用太感謝我。對了,要是怕苦怕累,還想做個人,現在就立馬滾回家去!」

 那個臨時兵營的條件差得也就比露宿街頭強上一點。長長的大通鋪,被子和枕頭聞起來都是一大股黴味。房間的窗戶漏風,晚上冷得要命。不過他們也就剛到時有時間挑剔,之後每一天的高強度訓練讓他們練就出了一挨床就立馬睡著的功夫。

蘇沐秋回想起那段日子,覺得葉修說得話是非常對的,他們真是被訓得連狗都不如。而且就算是半年前葉修訓他們的那一個月裡,他也沒見過葉修那麼狠的樣子。

有次匍匐前進,有個人速度不達標,葉修直接沖過去踹了他幾腳,大吼道:「你是不是廢物!」

那也是個在他們班裡極為優秀的兵,忍著爬完全程後不服氣的站起來,沖葉修回吼道:「不是!」

話音還沒落葉修就又狠狠地踹了一腳直接把那人踹倒在地:「你就是!廢物!誰讓你起來的!匍匐前進那麼慢!你他媽上戰場等著喂你屁股吃槍子兒吧!一梭子打過去管它飽!」

黑暗中的蘇沐秋,想著想著忽然笑了起來。那低低地笑聲在這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有些突兀。可他也關不上這點,只是心裡默默地想著,葉修這人反差怎麼就那麼大呢?不過,不管是哪個,看上去都一樣的欠揍。如果哪天自己能跟他站在同樣的高度了,一定會狠狠地揍他一頓,了卻自己那麼久以來的心願。

不過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著該死的選訓。他到底需要做什麼?逃出去,還是等待他們放自己出去?這樣的空間他簡直一秒鐘都不想多呆。

到底已經在這裡呆了多久了?在這裡,蘇沐秋完全感覺不到時間的概念。外面是經歷了幾個白天黑夜,他還需要在這呆上多久。會不會,就這樣死在裡面了都沒人發現?如果他實在受不了了,大聲呼救能不能有人來救救他?

葉修呢?葉修會來嗎?看著他現在狼狽的樣子,狠狠地踹他一腳,罵他廢物?不,他不想聽到葉修罵他廢物。他說過他要進榮耀,他就一定要進去!

蘇沐秋想了很多很多事情,現在的他,腦海裡一片混沌。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一件事。他深呼吸了幾下,希望自己能夠冷靜下來。最後他還是沒法做到,便躺回床上強迫自己睡去。

這個過程也是極度困難的,明明之前最缺少的就是睡眠,而現在他竟然變得很難入睡。不過最終他還是睡著了。陷入沉睡的蘇沐秋,呼吸逐漸放緩,安靜的房間裡聽得異常清晰。

如果能一直睡下去,或許是最好的,可事實證明這不可能。蘇沐秋覺得自己沒睡多久就醒了過來,再一次想要入睡卻是比上一次還要艱難。

他嘗試了很久都沒能再度睡過去。

他只能醒著,躺在那堅硬的木板床上,慢慢平復自己的思緒,當它安靜下來的時,蘇沐秋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甚至還能感受到血液流動的聲音。天地間在那一刻仿佛就只剩下他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唯一能感受到的,似乎只有自己還活著這件事。靠著這個,去感知。

蘇沐秋突然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像著了魔似的開始用力捶打牆壁,一拳又一拳,每一拳都用盡全力,發出每一聲悶響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一股鑽心的疼痛,但是不知道為何這種疼痛卻讓他莫名的安心起來。他用力捶打了好一陣,忽然像是終於爆發了一般,大吼了起來。

「啊!!!——」

這聲撕心裂肺般的呐喊,在這空蕩的房間內迴響了一陣,可是聲音是留不住的,最終,一切仍舊重歸於寂靜。

太沉靜了,沉靜到可怕。

蘇沐秋再也忍受不了,開始嘶吼起來。

那一聲聲的嘶吼,將壓抑許久的情緒全數爆發了出來。他不能忍受了,他沒法再忍受下去,他盡力了!這或許就是他的極限!

他真的走不下去了!

陷入絕望情緒的蘇沐秋忽然扯著嘶啞地嗓子大聲哭喊了一句:「葉修我操你大爺!」

對,他覺得自己被逼到這幅田地,都是葉修害的!

 

6.

現在是下午三點四十六分。

蘇沐秋被關進那個房間裡已經過了整整102個小時,也就是四天多的時間。

現在在距離那個屋子不遠處的房間裡坐著很多人,這些人面前放著一排的顯示器。

顯示器上,是各個房間的狀況。現在是選訓的最後一個階段,他們要考驗的是這些士兵的心理承受能力。在絕對黑暗以及安靜的條件下,人類的心理是會承受著極大的壓力的。

之前一個階段的選訓,說是要奔襲180公里,但事實上,前50%跑到在通往目的地正確路徑10公里處的地方就算合格,直接進入下一階段。

292名參與選訓的士兵,進入最後一輪的只剩下68人。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進入與蘇沐秋一樣的下一階段。C市軍區特戰大隊的淘汰率是在85%以上,而其中的榮耀大隊只需要其中最頂尖的3%都不到的人。

跟蘇沐秋享受到同樣「待遇」的,只有前10個到達的人。他們現在被分別關在10個同樣黑暗、安靜的房間裡。而這裡,是監控他們各方面狀況的地方。

坐在這裡的除了一個心理方面的專家以及一個來監控他們身心狀況的醫生以外,其餘的都是榮耀大隊的人。

剛才蘇沐秋的那一句豪邁的「葉修我操你大爺!」直接響徹了整個監控室。

本來還有說有笑的大家,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表情各異,精彩極了。葉修則是一臉淡然地抱著雙臂坐在那裡,嘴裡叼著根棒棒糖——他平常在隊裡不休息的時候都不抽煙,煙癮上來了就叼根棒棒糖,讓嘴裡有點味道。

榮耀的大家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還是他們心臟堅強的副隊喻文州開了口。

「葉隊,你跟這位同志有什麼過節嗎?」

葉修嘴裡含著棒棒糖模模糊糊地嘟囔道:「我怎麼知道。」

「誒誒誒,我說你啊葉隊!你該不會是做了什麼傷害人小心靈的事兒吧?反正你幹這種事幹得也不少了!我們這裡所有的人有哪個沒被你傷害過幼小的心靈啊!想當初那個黑臉扮得,嚇得我每天心臟都維持著高頻率跳動,我一個少校,你說說!我容易麼我!」這個一開口就說個沒完的這人叫做黃少天,跟喻文州同期進來的,軍校碩士畢業,少校軍銜。

葉修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呵呵,我可沒殘害過老韓跟老林啊!」

葉修說的是韓文清跟林敬言,兩人都比葉修年紀大,也是在葉修之前進來的,葉修覺得是他們參與了對於自己的選訓,又不是自己去訓得他們,當然傷害不到他們的心靈。不過這是兩人都不在這,要是在的話一定會反駁他。

因為當初葉修參加選訓時他倆很不幸的被分去追擊葉修,葉修一開始就狙了林敬言,半途又伏擊韓文清,直接跟韓文清近身搏鬥,一刀把韓文清弄冒煙了。

 一個新人,一挑二。心理陰影啊。

「老葉你也不容易啊,每年招新人都要扮一次惡人。」說話的是在一邊靠牆而立的孫哲平。

「他明明就是本色出演!」一個聲音說道。

「嘖嘖嘖,張佳樂呀張佳樂,你別因為早上猜拳輸給我兩個包子你就記恨我呀,」葉修看了眼站在孫哲平身邊吐槽自己的張佳樂,「你在猜拳方面的天賦實在不行,我奉勸你下次還是換個方式跟我搶肉包子吧。」

「去你的!誰稀罕你的肉包子!」

「不過說正經的,」喻文州又開了口,「這個……蘇沐秋是吧,感覺已經快接近崩潰了啊。博士,你看看他這個狀態還能繼續下去嗎?」

被稱作博士的是這次他們請來的心理方面的專家,年紀不大,但是在心理方便很權威。這十個人這幾天的一言一行都被他看在眼裡,已經有三個不合格的人被他建議終止考核了。

「沒什麼問題,他到邊緣了,但還是在他自身可控制範圍之內。」博士說著看了看手錶,「還有十八個小時,我覺得這個人值得期待。」

葉修聽到這話似乎開始若有所思起來。

其他人也將目光落回螢幕上。只見螢幕裡的蘇沐秋,在喊完那句話之後就一言不發地躺回床上,隨即他的手指開始非常有節奏地敲打牆壁。

「他在幹嘛啊?」張佳樂問道。

「通過這種敲擊可以有效地緩解他內心的焦躁,並且能使得自己不會不由自主地發聲。他基本是能猜出自己的處境,知道自己應該是被監視著的,他現在很需要聲音,但有不敢亂髮聲。人長時間處在這種情況下,思維邏輯的清晰度會大大降低,他怕說出不能說的話。所以用這種方式控制自己。」

葉修有些疑惑:「他念過心理學?」

張新傑翻了翻手裡拿的厚厚的一疊資料:「選修過,不過這種情況下應該是潛意識下的判斷,而不是理論支持吧。」

博士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他已經沒有那麼多餘的精力去思考那些了。」

葉修叼著棒棒糖的嘴又模模糊糊的道:「這裡的人,都懂的。」

他的話音一落,監控室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博士也沒有再說什麼。

是的,沒錯,這裡的每個人都經歷過同樣的處境。每年的選訓其實項目上都大同小異。反正所有人都簽了保密協議,選訓的專案並不會暴露出去,也就省得每年都要重新想選訓的科目。所以這樣一個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被關在一個無聲又無光的房間裡幾天的待遇,他們全部都「享受」過。雖然現在似乎面對這樣的情況都能說說笑笑過去了,但當時的他們,就連似乎一向從容的葉修,都幾近崩潰。出來後,沒人願意談論那幾天裡自己都是怎麼熬過去的。他們在身體素質上都是個頂個的厲害,可心理這種事,不是說有著強壯的肌肉的人的心理便是堅不可摧,也不是說柔弱得舉不起一點重物的人的內心便是軟弱不堪。

人不可貌相這句古訓是恒久不變的真理。他們是榮耀的人,他們不是常規的軍隊,在他們這裡,常規的作戰模式是不適用的。同樣是上戰場,常規軍隊的人,如果死傷過重判斷任務無效的話可以選擇撤退,而他們,哪怕著戰場上只有一個人,都必須孤軍完成他的任務。

這是他們的職責,是他們的使命,是他們選擇踏入榮耀起的那一刻,肩膀上便理所應當承擔的東西。

如果不能承受這些的兵,不管他其他科目上再優秀,不管葉修或者喻文州之前對他們多麼的看好,他們都不適合這裡。榮耀需要的兵不僅僅要扛得起幾十公斤東西,跑得過幾十公里越野,遊得了幾千米泳,射得了一梭子10環,更需要一個人在孤立無援之時,只要他還活著,就會一如既往,直到完成任務。

他們是代表著榮耀的最高榮耀。

剩下的十幾個小時,不論是對於房間裡的人來說還是監控室裡的人來說都相當難熬。又有幾個人陸陸續續地出了各種狀況,最終被判定為不能繼續考核而淘汰了。

剩下的五個人,分別是剛剛108組的蘇沐秋、方銳、肖時欽、魏琛和203組的孫翔。

他們最終安全的渡過了最後的考核。

 

7.

還有多久,還有多久自己才能出去。

還需要忍到哪種程度才算成功。

蘇沐秋很多次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下去了。但下一秒他又覺得,他還能再繼續,他決不能在這裡選擇放棄。

就在這種情緒來來回回重複了無數遍,使得蘇沐秋幾乎快要崩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開門聲。

他心想完了,這下都出現幻覺了。這說明自己真的離極限不遠了。好不容易能走到這步,最終還是沒能成功。他最想要的,他求了那麼久的事兒,最終還是沒能得到。這可能就是說明,榮耀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還是太高了,他只能看著,卻觸不到,那個高度是在他力所能及範圍之外的。

蘇沐秋想著,苦苦地笑了起來。

也罷,回去再訓一年,明年重頭再來吧。

可就在這時,蘇沐秋真真切切地聽到有人同他說:「蘇沐秋,考核結束了,你通過了。」

蘇沐秋驀地一下睜開雙眼,半開的房門外傳來的刺眼光芒卻讓他再度條件反射的閉上了。

「好了,別睜開眼睛。現在把你送到醫院去。好好休息吧。」說話間,那人將自己那只有些粗糙卻帶著令人心安的溫度的大手輕輕覆在了蘇沐秋的閉著的眼睛上,接著伏在蘇沐秋的耳邊,用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對他說,「睡吧。」

這個聲音,蘇沐秋認識,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

那是葉修。

葉修說,他通過了。

他真的通過了?

真的能成為榮耀的一員了?

這個資訊在蘇沐秋變得遲鈍的腦子裡打了好幾轉,才終於使得他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他歷經那麼多,終於沒有失約,他完成了與葉修的約定,他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葉修是錯的,他不是只會窩在井底仰望著藍天的青蛙。他不會只是看著葉修飛得越來越高,進入榮耀只是第一步,他成功地跨了進來。之後,總有一天,他能夠飛到葉修的身邊,與他一同遨遊,俯視著同一片海洋。

想到這裡,蘇沐秋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以至於下一秒就立刻陷入了沉睡。

 

 

 

 

 

 

 

第二章

 

 

 

1.

蘇沐秋再次醒來,是在淩晨,那時天已經開始微亮了。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卻因許久未見光,而有些許不適應,他皺著眉頭微眯著眼,緩了很久,才逐漸能睜開雙眼。蘇沐秋起身下地,穿上放在床邊的脫鞋後走到了窗邊。他現在在軍區醫院,外面是醫院的綠化帶,並非什麼特別的景色,但他卻從來沒有覺得這種普通的風景會那麼美麗。有些東西,當經歷過失去的過程後就會明白擁有時是多麼的值得珍惜。

就這個時候房間的門被輕輕地打開了。

「啊,」來人推開門看見了站在窗邊回頭看著門口的蘇沐秋之後,似乎有些吃驚,「我以為你還沒醒呢。」

他大概覺得有些尷尬,微皺著眉頭尋找了一番措辭之後,只想出了句最平淡無常的:「早上好。」

男人身著軍裝,是少校軍銜,頗為帥氣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蘇沐秋覺得,同樣一身軍裝,這個男人穿起來是英氣,而葉修身上是藏不住的痞氣。

「首長……」蘇沐秋說著,向門邊走去。

「你快點躺好,身上那麼多傷。還有,別叫首長,從今天開始可以叫我副隊了。」男人臉上依舊是非常溫和的笑容,「我是喻文州,榮耀大隊的副隊長。」

「喻……副隊?」蘇沐秋試著喊了聲。

「嗯?」喻文州挑了挑眉毛。

這下蘇沐秋可以肯定,他自己是真通過這高淘汰率的選訓了。這近一個月的努力終於沒有白費。可是現在的他,卻是一點興奮的感覺也找不到。身體是疲憊的,精神上更是。他有些倦了,在那無聲無光的房間裡,他不停地在心中問自己,把他們逼到這種境地到底有什麼意義?是為了讓他們在極重的心理壓迫下暴露出本性嗎?是為了看他們的歇斯底里嗎?是為了要讓他們知道榮耀是個多麼可怕的地方嗎?無論如何,真的是否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而他自己又為何非要去接受這樣的對待?

蘇沐秋心裡的疑問一朝得不到解答他就沒法心平氣和的往下走,這種激烈的情緒在他內心翻湧著,這種疑問在他腦海徘徊著,使得他焦躁而迷茫,他不知該如何去調整自己的情緒去面對喻文州,於是他選擇了沉默。

喻文州見他不說話,便自顧自的搬了張凳子坐在他的床邊。蘇沐秋見他坐下了,自己也坐回病床上,同喻文州面對面。

「我本來只是過來看看你身體情況如何的,」喻文州思索了會兒,緩緩沉聲道,「但我現在覺得,或許你需要別的説明。」

「……或許吧。」蘇沐秋想了會兒回答道。

「你現在的表情太嚴肅了。」

蘇沐秋扯出了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

喻文州沒對這個笑容做出任何評價,而是說:「有些事情不要去深究它的意義,這是沒有意義的。」

「那大概這樣的無意義是我最會選擇的無意義。」蘇沐秋說。

「聽過烏鴉悖論嗎?」喻文州忽然問道。

蘇沐秋搖搖頭。

「是一個很天才的人提出來的問題。你說如果要證明一個假說,‘所有的烏鴉都是黑色的’你要怎麼辦?」

「數學問題嗎?」

「沒錯,邏輯問題。」

「那一般就是找一個反例就好了,如果我能找到一隻不是黑顏色的烏鴉,這個假說就能推翻。」蘇沐秋說。

「的確,常規思維。那麼我們先把原假說換一個表達方式吧,剛才的命題的逆否命題應該是什麼?」

蘇沐秋現在的思維其實很不清晰,但是比起在那黑暗的屋子裡無法控制自己去集中注意力要來得好多了,於是他想了一會兒答道:「不是黑色的不是烏鴉。」

喻文州點了點頭:「所以說你隨便找個不是黑色也不是烏鴉的東西是能從理論上證明‘所有烏鴉都是黑的’這個命題的。」

蘇沐秋聽得有點暈乎,不過還是能大致明白。

「但同時,你按照剛才的推論,如果你能找到一個任意的東西,比如那個紅色的蘋果,這是否能證明‘不是黑色的不是烏鴉’這個逆否命題呢?」

「這……」蘇沐秋冥思苦想了半天,有些無力道,「似乎是可以的。」

「那為什麼紅色的蘋果能證明烏鴉是黑色的?」

喻文州說著雙眼直視蘇沐秋,蘇沐秋正皺著眉頭冥思苦想著。

「很多時候不用一味的去尋找一條嚴密的邏輯,那種思維不一定比直覺來得好使。」喻文州說。

「……」

蘇沐秋低著頭沉默了很久,喻文州也沒再多說什麼,他似乎正在等著蘇沐秋開口。

「喻副……」蘇沐秋像是鬥爭了很久似的,終於是歎了口氣緩緩道,「我只是……我只是覺得,這樣做……對我們實在是太殘忍了。」

「那樣的環境……說實話,真的很可怕。如果你們再關我幾天,我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在那樣的黑暗裡……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支撐我繼續下去的理由。你們這樣做,只會讓我更加懷疑,我是否真的要站在這裡。」

「那答案呢?」

「啊?」蘇沐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我問你答案呢?」喻文州又問了一遍,這一遍的語氣竟變得嚴厲了起來,「你想站在這裡嗎?!」

「……」回答他的是無盡的沉默。

「蘇沐秋,」這次是喻文州輕歎了口氣,「你其實,比自己想的堅強。」

「你面臨的問題,我們很多人也有過,這個坎其實沒人能幫你過去。如果你真的過不去,我們也只能很遺憾地送你離開這裡,即使我們再想要你,你也不適合這裡。」

「以後,當你真的上了戰場,你可能面臨的就是那麼孤立無援的境況,那時候我也沒法給你找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你如果支援不下去了,你可以逃走,可是你走了,那些子彈就會硬生生穿過那些將後背交給你的戰友。又或者是,全軍就剩你一個的時候,你覺得自己沒法繼續了,於是你放棄了,那任務呢?那些使命呢?誰來完成?我們不可能帶著這樣一個人上戰場,我們不可能放心地跟他成為隊友。」

「所以你得去找,自己去找,問問你心裡,當初你是為什麼會想來榮耀?你這半個月都是為了什麼在拼搏?」

喻文州看著蘇沐秋,說了很多,平淡的語氣,冷靜的表情。但是一字一句卻是狠狠地撞進了蘇沐秋的心間。喻文州說得沒錯,這坎得他自己過,誰都幫不了他。

於是蘇沐秋無奈地笑了:「喻副,那你剛才跟我說那些複雜的道理又是為了什麼啊?」

「那些?哦,烏鴉悖論?」喻文州指尖無意識地輕撫過自己的下唇,又笑道,「那只是我昨天晚上看的書裡寫的,覺得很繞腦子,所以來跟你講講。」

蘇沐秋聽到這個理由,忽然覺得,如果想要邁過這道坎,他果然還是得靠自己。

 

2.

「咚咚。」敲門聲響起。

門裡悉悉索索了一陣之後才被打開。

來人是剛從醫院出來的喻文州。

「文州啊……」葉修看了眼他,喊了聲,接著邊揉著頭髮邊打著哈欠轉身往屋裡走。

喻文州也跟了進去,帶上了門。

「怎麼了?週末一大早的。」

葉修走到窗邊把窗打開,又回到桌前從抽屜裡拿出一根棒棒糖,拆開包裝,舔了起來。他看見喻文州在看他,便摸出另外一根,遞給喻文州:「吃嗎?」

喻文州思索了三秒,接了過來,拆開,含到嘴裡。

於是兩個二十好幾的大男人,坐在板凳上,一邊舔著棒棒糖,一邊聊著幾個新兵。

「你都去看過了?」葉修手裡拿著葡萄味的棒棒糖,一點一點地舔著。

「嗯。」喻文州嘴裡含著荔枝味的棒棒糖,模模糊糊地應道,「肖時欽跟魏琛還沒醒,其他幾個都聊了聊,還行。」

「所以說,」葉修拿著棒棒糖指了指喻文州,「這種事還得你來。我太直接,沒法繞著彎子去引導他們,而他們現在需要的只是這種模糊的引導,說得太直接了,沒用。」

「都要自己去解決。我也幫不了他們。」喻文州無奈笑道。

「不,」葉修搖了搖頭,「解決歸解決,但怎麼找到那條解決的路,還得有人領。」

「當然了,也不排除有這種人。」葉修說著拿起旁邊的一疊檔案,第一張是張新傑的。

「我們是同期,」喻文州瞟了一眼檔案道,「他平常怎麼樣我清楚,但……那個時候,我沒見過,之後也沒跟他聊起過。」

葉修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翻了翻檔案抽出另外一張,笑道:「還有這個傢伙。」

喻文州抬眼看去,那是他自己的檔案。

「我還記得你們那屆啊,嘖嘖嘖,奇葩太多,你別看少天總是話特別多,在小黑屋的後幾天裡包括之後在醫院休養的那幾天,安靜得終於對得起一次他自己的名字。」

喻文州心頭一顫。

「他是後來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才緩過來的,第一次殺完人後吐了半天,任務結束之後自己找到我跟我說,他做好準備了。」

「我就說……之前選訓的時候接觸得少,後來剛進隊住一個屋子的時候覺得不是個話多的人啊,怎麼後來……原來是話一直多,只不過那時候心情不好,不願說啊。不過……那時葉隊你怎麼敢帶他出任務的?」

「總歸要走出那一步的,我相信他。」

喻文州沉默了一下,道:「的確,少天的話,肯定沒問題的。」

「是啊,你看他現在不還每天都在榮耀蹦躂得歡麼。再說回你,」葉修說著收起了檔案,理好後,隨手放到一邊,「你當時比我那時候表現得要好多了。你全程很安靜,博士都有點擔心你的狀況,當時,是老林去醫院看你的吧,你還記得那時候你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嗎?」

喻文州皺著眉頭仔細回憶了一下,道:「我問他以後是不是會經常發生這種事。」

「沒錯,然後老林告訴你,可能有比這跟艱難的境況。」

喻文州點點頭:「於是我就問他,到哪種程度。」

「他說,或許就是持續很久你在屋子裡最絕望時的狀態。」葉修說。

「然後……」喻文州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些什麼似的,輕笑起來,「我思考了一會兒,說,那我能接受。」

葉修含著棒棒糖,沉默地看著他。

喻文州也停頓了一下:「我大概知道你們是怎麼看我的了。覺得我內心很強大?」

「不,」葉修搖頭,「是理智。」

「當時老林不過是給你打個比喻,但你心裡能夠清晰地做個衡量比較,並且很快能得出這並沒有超過自己極限範圍的結論,之後你都不需要我們引導,很快就自己走出來了,調整好了心態,並且表現優異。你很適合這裡。」

喻文州怔了怔,隨即歎息道:「我還以為能找機會反駁你一次。如果你說我內心強大,我肯定會直接否定你的。」

「呵呵,」葉修把棒棒糖塞回嘴裡,話語模模糊糊,語調卻很是得意的樣子,「哥這是不信你內心能比我強大。」

喻文州從沒見過有人能吃棒棒糖吃出那麼欠揍的表情來,不過這是他隊長,而且,葉修的確是有那個資格如此自信。葉修跟他之間,最大的差距就是,他喻文州會怕,他同很多人一樣都害怕失去,雖然每個人怕失去的東西不盡相同,但葉修不一樣,喻文州覺得他內心恐怕是沒有這種畏懼的。

「你在想些什麼啊?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葉修皺了皺眉,「哎,我說,你不會是不服吧?不然我們來比比?快速組裝槍械怎麼樣?」

喻文州頓時無語,他組裝槍械的速度放普通軍隊裡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可在榮耀裡的成績就不那麼盡如人意。葉修是故意的才跟他比這個。話說回來,這跟內心強大有半毛錢關係啊?

「我是覺得你之所以內心比我強大的原因,是因為你沒有畏懼之心,你什麼都不怕失去。」喻文州懶得吐槽葉修,但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葉修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晃,「有一樣,也只有一樣我怕的。我怕失去你們。」

房間的空氣霎時沉重起來。喻文州突然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還有人,那些驚險的一幕幕,那些在行動中逝去的戰友,他們中有些人甚至連屍首都沒能回來。

這不僅僅是葉修所懼怕的,也是喻文州自己最不願面對的。他作為副隊長,能感受到肩上的重量,那是他肩負著他的兵的生命的品質,而葉修作為隊長,他身上的擔子比他重得多。

「所以啊,」葉修自己先打破了這種靜謐,一副很嚴肅的表情說道,「要好好訓,狠狠訓,不留情面地訓!這幾天讓我再好好想想,怎麼折磨這幾個新兵。」

「來來來,文州,我們再來細細討論討論!」葉修說著打開了書桌上的電腦,興致勃勃地點開了寫滿訓練計畫的檔案。

喻文州不得不快速整理好思緒,收起那些傷春悲秋,迅速投入之後的計畫制定中去——這是他們兩個現在唯一能為那些新兵做的事情了。也只有這些,是對他們真正有用的。讓他們變得更強,不論是身體素質上還是心理上。

強者自然無所畏懼,因為他有那個自信保護自己想保護的東西,讓自己不再失去。

他們要給予那些雛鷹的,就是這最有用的武器——他們自己強大的實力。

這才是真正的,誰也奪不去的東西。

葉修比誰都更加明白。

 

3.

葉修給他們的時間是兩天,也就是他們要在這兩天的時間內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之後正式進入榮耀大隊進行訓練。

在第二天的下午,葉修接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

電話是從醫院打過來的,從那頭傳來的熟悉聲音低沉且充滿了深深的疲憊。

「是我,魏琛。」

「我知道。」

葉修同魏琛是老相識了。還記得葉修剛入伍那會兒魏琛是他的班長。上頭一直都很看好魏琛的能力,葉修也一直很敬佩他。之後自己去參加C軍區特戰大隊選訓時,葉修問魏琛為什麼不去,魏琛只是搖搖頭說,放不下。

葉修便沒再深究這個問題,但後來,從葉修剛進入榮耀成為新兵,到後來升上了副隊,甚至前幾年升上了隊長,這些年裡,每一年他都會打電話去遊說魏琛。

「老魏啊,榮耀這個地方適合你。」

魏琛是高中畢業就來當兵的,後來錯過了考軍校的年紀,學歷不夠當不了幹部,在部隊裡就那麼隨便混幾年之後復員,這段經歷出去後其實沒什麼大用處,不過當過特種兵的人就不一樣了,這種經歷使得他們復員之後的路都要比一般兵開闊得多。

葉修知道魏琛一定不是因為呆在醫院裡太閑了所以才打電話來跟他嘮嗑的。

「老葉啊……我……」魏琛說著重重地歎了口氣,「我想了很久的地方,終於進來了,卻發現,我可能並不適合它。」

「……」這是葉修難得的沉默,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回應魏琛。但他必須要說點什麼,於是他思索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榮耀需要你。」葉修說。

「有很多比我年輕,比我厲害的兵。」魏琛說。

「你更需要榮耀。」葉修又說。

那頭的魏琛怔了怔。

「老魏,你當了十年的兵。你復員回家能幹什麼?當廚師,開飯館?當保鏢?門口搞個修鞋的鋪子?還是去當環保小衛士,每天清晨起來美化一下城市環境?你想像得到,以後再也摸不到槍,再也不能站在戰場上的日子嗎?庸庸碌碌地渡過平淡的後半生,最後死了燒成一把灰,埋土裡,或者撒進大海裡,然後這輩子就這樣結束了。」

魏琛那邊仍舊很安靜,他在想,想像葉修所描繪的那種生活,於是他猶豫了。他喜歡現在的生活,並且也習慣與此,十年,軍人的身份早已經深入他的骨髓,他不知道他如果失去了這個身份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一直都很想成為榮耀的一員,可是他那孤獨的老母親不願他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所以,直到母親去世之前他都一直拒絕著榮耀的邀請。母親去年去世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放不下的東西了,於是這次他選擇了接受邀請。今年他29歲,但他不覺得自己的能力或是精力比不上那些年輕人,事實也證明他不是狂妄自大,因為他憑著自己的實力通過了全部的考核,可就在最後一輪考核時,在那寂靜的黑暗裡,他感受到了深深地恐懼,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心理或許並不如他自己以為的那般強大。他經受不住這樣的精神壓迫,在那漫長的五天裡,他很多次都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不服輸不行。

「你甘心嗎?」葉修問。

「……」

他不甘心。

「我不知道你在小黑屋裡都經歷了怎樣的心理過程,但是魏琛,你信我,這是你最好的選擇。只要你願意,你一定能做到。」

「你現在,就在門口,推門跨進來就行了。你如果這時候走掉,你會後悔一輩子。」

會後悔一輩子。

他問自己,魏琛,你願意一輩子都在後悔中渡過嗎?

「……靠,」魏琛終於忍不住道,「葉修幾年不見你遊說功力見長啊。」

答案是,不願意。

「那是,哥都是被你們給逼出來的,多不容易,你造嗎?」

「我造。」魏琛學著葉修那奇怪的吐字。

是的,他不願意,這半個多月,他都拼搏過來了,他為何要在最後關頭懷疑自己?不論是資料還是葉修,都給出了自己——他魏琛還能行的結論,那他為何要覺得自己不行?他魏琛,還有技術、有能力,懷揣著理想和希望。他的性格不是一直都無所畏懼的嗎?那他現在到底在怕什麼?就像葉修說的,只要他自己願意,他一定能做到。

於是魏琛收起了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還有這些天的疲憊以及不安,最終,他堅定地告訴葉修:「我能行。」

這也是他告訴自己的話。

 

4.

第三天早上,隊裡派了輛車去把醫院裡的五人都接回了基地。他們終於脫離了睡那充滿黴味的大通鋪的命運,被帶到了一棟嶄新的宿舍樓前。

在那迎接他們的,是穿著作訓服的喻文州。

五人一下車,不等喻文州下令便快速站成了一排。他們五個人都不是新兵了,但看到喻文州那瞬間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喻文州倒是很隨意地沖他們擺了擺手,意思是放鬆點。

「我是榮耀大隊的副隊長,喻文州。首先恭喜你們進入榮耀大隊,從今天開始,你們,跟我們是一樣的,」喻文州說著指了指身後那棟樓,「這裡是宿舍樓,現在我給你們分配一下。」

「蘇沐秋201,方銳203,孫翔207,肖時欽、魏琛208。」

「你們之前的行李已經被送進房裡,收拾好東西,哨聲響起時迅速下樓集合,」喻文州說到這裡,聲音提高了一點,「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解散。」

喻文州一聲令下,五人解散,開始往樓上走。

魏琛之前都沒見到喻文州,走過他身邊時腳步停留了一下。

「越來越厲害了。」魏琛說。

喻文州笑了笑:「班長……」

「欸,什麼時候的事兒了,」魏琛擺了擺手,「現在你是喻副隊。」

說罷他又拍下喻文州的肩,像是千言萬語都彙聚在了裡面,所以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快速上樓了。

喻文州看著魏琛的背影,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但最多的肯定是喜悅,能和曾經的戰友再次共同作戰,怎能叫人不高興?

蘇沐秋上到二樓,用201的鑰匙打開了201的房門。卻發現屋子裡已經有一個人了。

男人面對房門,翹著二郎腿悠悠閑閑地坐在那裡,嘴裡叼著根棒棒糖。看著蘇沐秋進來,男人輕挑了一下眉:「喲,好久不見啊。」

「三天前才見過,在那小黑屋裡。」蘇沐秋的目光沒有多做停留,而是徑直向放著自己包的那個床鋪走去。開始收拾東西。

「你是說那個雙眼空洞,躺在床上,又髒又臭的傢伙?」葉修挑著眉故意問道。

「……」

「還是那個聲嘶力竭大吼了一聲之後,還罵了句什麼……嗯……‘葉修我操你大爺!’的那個?」葉修又問道。

「……」

「啊,應該是,感受到自己快到極限了卻一直沒有放棄的傢伙吧?」葉修看蘇沐秋那忍了又忍,都快忍不住的樣子,終於說了句好話。

葉修說完,向蘇沐秋伸出了手:「蘇沐秋同志,恭喜你如約而至。」

蘇沐秋遲疑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握住了葉修的手。

「……我靠!」蘇沐秋忍不住大喊了一句,「媽蛋!!葉修你放手!!」

葉修的手勁極大,而現在他用力握住了蘇沐秋的手,那勁大到蘇沐秋覺得自己骨頭‘馬上’就要碎了,這還不是葉修的全力,否則就是‘一定’碎了。

葉修看他吃痛的表情,似乎非常愉悅,哼著小曲兒松了開來。蘇沐秋被葉修握過的地方,馬上紅了一片。

「……你至於嗎!」蘇沐秋嘟囔著揉了揉自己的手,「不就是……不就是……嘖,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想的那招多損!」

「下次別再在背地裡操我,要來就來真的!不爽就真人PK,武裝越野,游泳,射擊,格鬥隨你挑!」葉修說著從抽屜裡拿出個什麼東西,向蘇沐秋扔去。

蘇沐秋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什麼就條件反射般地接住了,拿在手裡之後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給你的見面禮,別太感動。」葉修說。

「你為什麼喜歡吃棒棒糖?」蘇沐秋問道。

「我其實沒那麼喜歡吃糖,但我喜歡抽煙,可除非正式休假,否則我不能抽。」

「你抽又沒人管你。」

「沐秋,你這就不專業了,」葉修靠著桌子,半眯著眼,聲音懶洋洋的,「我們隨時都可能出任務的,經常抽煙身上會有煙味,不方便將自己的存在抹去。」

「我們得像幽靈一樣,怎麼能降低存在感怎麼來。所以,你看,榮耀的標誌我們老兵都不戴的,那種東西,放心裡就好了。」

葉修說這話時,蘇沐秋一直看著他,看見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勾勒出葉修的輪廓,淡淡的一層,好像這個男人在散發著光芒。而他臉卻因背對著陽光,所以表情藏進了陰影裡,看不真切。

蘇沐秋被這光景震得竟然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但下一秒就被集合的哨聲給喚回了思緒。

於是他立馬沖出了房門,到樓下集合。

整棟樓三層,都是榮耀的人,這些都是代表著C軍區最頂尖的力量。他們的集合反應速度相當快,一分鐘不到邊幾排人整整齊齊地站好了佇列。靜靜等候著施令。

而喻文州則是背著手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隊伍又等了一分多鐘,大家才看見葉修悠悠閑閑地從樓梯間裡走出來。

「隊長,」喻文州小跑到葉修面前,稍息,立正,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隨即報告道,「47秒集合完畢。」

葉修沖他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隊伍面前。

「嗯……今天有新人,」葉修掃了一眼剛來的五個人,又繼續道,「為了慶祝榮耀大隊又注入了新鮮的血液,我們先跑個5公里。所有人注意了!向右轉,跑步走!」

大家二話不說,圍著操場跑了起來。葉修和喻文州也進了隊伍,跟在最後跑。

這是最輕鬆的訓練,5公里繞操場跑還不用負重,所有人跑下來氣都不喘,蘇沐秋他們也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跑完之後,隊伍被帶到草坪上,葉修讓他們隨意坐下。自己則站到了隊伍的前面。

「五個新人出列。」葉修一聲令下,五人立馬從隊伍裡出列,在他面前站好。

「文州,東西。」葉修說。

一旁的喻文州點點頭,從口袋裡拿出了幾個隊徽,那是榮耀大隊的標誌。

「這是屬於你們的。」

喻文州邊說邊挨個往下發,他將每一個隊徽拍在他們左胸前,所有人都將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隊徽上,也是重重的砸在自己心上。這就像是某種宣誓,一種忠誠的宣誓。

以後自己的所作所為,都一定要對得起這塊標誌。

而蘇沐秋更覺得,這像是把榮耀隊徽拍進了自己的心間,就像葉修說的,他們是要成為像幽靈一樣的人,而榮耀這個標誌,只要放在心裡就好。這個身份,是他們的榮耀,而不是用來炫耀的東西。這是一種約束,也是一種激勵,時時刻刻讓他們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

這是一個很簡短的儀式,但是,現在,他們才算是真正地成為了榮耀的一員。

喻文州帶頭,全隊給予了他們最熱烈的掌聲。

「我這樣是不是就算前輩了?」安文逸若有所思道。

「嘶……」一旁的唐昊吸了口氣,「我怎麼讀出一種媳婦兒熬成婆的味道。」

「昊昊你不也是,」唐昊身邊的黃少天一接嘴就唱了起來,「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

他似乎還想往下唱,站在前面的喻文州看著他輕咳了一聲,黃少天立馬收了嗓,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喻文州,一副我很乖,我沒唱的樣子。

旁邊的幾個人忍不住大笑起來。

「黃少天你有點骨氣啊,妻管嚴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啦哈哈哈…」張佳樂笑得有些喘。

喻文州笑眯眯地將目光移向他。張佳樂不禁打了個冷顫剩下的哈字全部咽回了肚子裡。

「好了好了,」葉修拍了拍手,「安文逸你要哭待會兒留著回宿舍抱著莫凡哭都成。先忍著啊。」

安文逸看了莫凡一眼,重重地搖了搖頭,一句話未說的莫凡無辜躺槍。

「先說一下,後天有一個反恐演練,具體情報晚上資料都會發給你們,一如既往地要拿出榮耀大隊的風範才是,我們也不要太狠,把敵軍殲個全滅就行了。」葉修說。

「老大交給我好了!看我一個人狙他全隊!」包榮興有些興奮地揮舞著拳頭。

「包子你淡定,這次狙擊任務主要交給,」葉修掃了一眼面前的隊伍,最終將目光落在了站在隊伍角落的男人身上,他輕咳了兩聲之後,喊道,「小周!」

「到!」一直坐在那裡沒講話的周澤楷聽到葉修叫他,騰地一下從地上竄起來,站得筆直。

「沐秋!」

「到!」蘇沐秋也站了起來。

 「你們兩個負責主要的狙擊任務,搶佔狙擊點還是要快,知道嗎!」

「知道!」

「方銳!」

「到!」

「小江!」

「到!」

「你們兩個作為火力壓制和掩護。」

「是!」兩人齊齊答道。

 「其他的詳情晚上好好看資料,明天我也會再講講。你們五個人,」葉修掃了一眼五個新人,「你們不會有幾次演習可以參與的,所以,好好珍惜每一次機會。」

「因為下一次,有可能就是真槍實彈了,那可是真的中槍了,不會冒煙,只會流血的時候。」

五個人都很清楚這句話的意義,重重地點了點頭。

 

5.

晚上蘇沐秋回到宿舍後便打開書桌上的檯燈認真看起資料。

這次是C軍區特種戰隊全體人員聯合S軍區特種戰隊進行的一次反恐營救演練,目的是檢驗提高雙方特戰部隊的反恐作戰水準。

資料上有的內容不多,除了基本概述以外,就是一張地圖。

蘇沐秋正在研究著地圖的時候,葉修回來了。

葉修了蘇沐秋一眼:「喲,用功呢?」

「嗯,這雖然不是我第一次參加演習,不過就像你說的要珍惜每一次機會嘛。」

「不錯嘛,要銘記哥的諄諄教誨,這才對得起我費那麼多腦筋給你們整的這些訓練。你看你看,」葉修指指自己,「我覺得我最近看上去都憔悴了。」

蘇沐秋瞥了他一眼:「沒看出來。」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啊?」葉修故作思索了一下,「看來我還是換個狙擊手吧。」

「哎……別,葉隊,你看看你!怎麼瘦了呢!八塊腹肌都要瘦不見了!」蘇沐秋連忙道。

葉修愣了愣,有些鬱悶的撩開自己的衣服:「沒下去啊……」

於是蘇沐秋第一次看見葉修裸露的肉體,因為高強的訓練,腹部是輪廓明顯的八塊肌肉,兩道人魚線一直向下蔓延……停,蘇沐秋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立馬收回目光有些尷尬的轉移了視線。

葉修沒注意到蘇沐秋的那些小心思,徑直走到自己書桌旁開始忙起自己的事情。

「葉隊。」蘇沐秋叫了他一聲。

「什麼?」葉修沒抬頭。

「你是中校,又是隊長,為什麼不住單間?」

「我進榮耀那麼多年一直住這,之前的室友退役了,所以你們這屆就隨意安排了一個人過來,」葉修一邊寫著點什麼一邊回應道,「於是你就中頭彩了。」

「哦……我還以為是你太喜歡我才把我安排過來的呢。」蘇沐秋笑道。

葉修被他這話驚了一下,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蘇沐秋覺得那眼裡是充滿著震驚的,果不其然,他聽見葉修說:「你真是哪兒來的自信!」

「我……」蘇沐秋想了想,自誇道,「英俊非凡。」

「……」葉修沉默了半響,艱難道,「我可以換寢室嗎?」

「不批。」蘇沐秋笑得得意,那表情簡直就像是在說,我賴這兒了你能拿我怎麼辦!

葉修自己是個不要臉的傢伙,沒想到遇到個同樣不要臉的蘇沐秋,於是他沒招了,搖搖頭一臉無奈地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兒。

蘇沐秋看到葉修沒話講了,笑得越發倡狂,不過他沒笑出聲,只是咧著個大大的嘴露著他那一排整潔透亮的牙齒,低著頭心情極好地繼續研究著資料。

「這次我們跟偵察連的人還有S軍區特戰隊的人一起合作,S軍區那幫子人……張益瑋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操的兵一個個也是厲害得很。真是心疼那幫子當恐怖分子的人。」葉修忽然說道。

蘇沐秋聽著有些興奮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同榮耀的大家一起並肩作戰,跟最強的戰友在一起,蘇沐秋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而且葉修給了自己很好的機會,他肩負著非常重的擔子。主火力隊,一切的先機是否能把握得好都取決於他們。

「我是希望能不正面衝突,因為起了正面衝突簡直沒意思,最好你們就是偷摸著把人都解決了,然後把人質救出來。」

「我會加油的!」蘇沐秋認真道。

葉修瞥了他一眼,笑了。

「哥看好你喲~」

「嗯,我也蠻看好我自己的。」蘇沐秋說。

 

6.

兩天后,以解救人質,清剿恐怖分子為背景的兩軍聯合反恐營救演練正式開始。

周澤楷、蘇沐秋作為狙擊手,主要任務就是迅速搶佔有利位置,配合營救隊進行攻擊。江波濤和方銳則負責在後方壓制和掩護。另外一些隊員都是作為營救隊的,任務就是營救人質。

現在,眾人在作戰指揮部裡,等待前方偵查部隊利用熱成像儀、無線電偵聽設備等對恐怖分子的指揮所、人質關押位置和兵力部署進行調查。

恐怖分子佔領的地方是一座廢棄的紡織廠,地形比較開闊,所以增加了秘密營救的難度。

這次葉修不參與指揮,全程交給了副隊長喻文州進行部署,自己正坐在作為導演組的指揮室裡同S軍區特種大隊大隊長張益瑋一起喝茶。

指揮部裡,喻文州坐在桌子前,在地圖上畫了幾個圈,這是剛才偵查部隊發過來的地方週邊哨兵部署情況。

「A104位置,小江」喻文州指著其中一個圈。

「明白。」

「A203位置,點心。」

「是!」

「A108位置,小周,你來。」

「嗯。」

「A301位置,秋木蘇。」

「明白!」

「葉隊給的指示是……嗯……別那麼快就其正面衝突把人都玩死了,所以各營救隊的人員,你們要隱蔽滲入,」喻文州說著拿筆又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這裡,防守薄弱,容易突破,蘇沐秋,這裡在你的負責範圍內,全部狙掉,要快,避免他們回饋被進攻資訊。」

「明白。」

「然後這裡是條暗道,從這裡進入……」

「文州,」張新傑拿了一張單子過來,「剛剛接收到的前方情報,目標人物在這個房間。」

「120人左右……」喻文州接過單子看了一眼,「我估計最後還是要正面交鋒,強行營救的。」

「但人質……」張新傑皺了皺眉,如果強行營救人質難免不會受傷。

「這裡,」一旁的肖時欽忽然說道,他指的地方是距離目標人物所在房間最近的一個入口,不過這裡把守人數眾多,入侵難得大,「這邊的窗子有窗沿,且兩層之間間距不大,再派兩名狙擊手將把守的人全部擊斃後,從這裡直接上去,這是最近的距離,我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救出目標人物後,直接突擊、清剿。」

喻文州思索片刻,點頭道:「好!老孫、樂樂,你們跟小週一起在A108,最短時間內把所有看守人員全部狙掉。我們從這裡突入!」

「是!」

「新傑你負責所有營救隊的人。」

「是。」

最後喻文州掃視了一眼指揮部裡的榮耀眾人,放下手中的筆,站了起來,發令:「出發!」

各組人員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按照部署到達指定地點,周澤楷、孫哲平和張佳樂來到A108的狙擊點,潛伏起來,等待時機。

張新傑則帶領全部的營救隊員到達了離突入地點最近的隱蔽區域。

「營救隊人員全部到達A109,完畢。」

張新傑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清晰地傳給了留在作戰指揮部裡的喻文州。

「A108的全部人員注意了,準備突擊,收到請回答,完畢。」

「A108樂樂收到,完畢。」

「收到,完畢。」

「老孫收到,完畢。」

「好,第一個人倒下開始營救隊全體人員立刻突入!」

「收到。」

「A108收到,完畢。」

張佳樂回復完了喻文州的命令之後,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瞄準鏡上。張佳樂非常喜歡瞄準一瞬間的感覺,在瞄準具裡看到的世界是如此得純粹,就只有他跟目標兩個人,他的內心不用顧慮其他,只需要有擊中目標這一個想法。張佳樂的手指在他的88式的扳機上輕撫了幾下,很快將興奮感全部壓抑了下來。

他需要的是沉著、冷靜以及絕對的專注。他閉上眼數了三秒,再一次睜開時,眼神變得完全不一樣了。他無意識地舔了舔自己有些乾澀的嘴唇,低聲道:「老孫,比比誰狙得多唄。」

一旁的孫哲平也在專注地瞄準著,聽見張佳樂的話並沒有抬頭看他,只是低聲一笑,簡短地回答道:「好啊。」

那聲音裡充滿了自信。

張佳樂也笑了,笑容極為短暫,斂去笑容的下一秒,張佳樂整個人都迸發出不一樣的鋒利光芒,他就是榮耀的槍,無堅不摧,無往不勝!

張佳樂瞄準目標,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子彈瞬間出膛,直直命中,遠處立刻竄起了一陣煙霧。還不等其他目標有任何反應,周澤楷跟孫哲平的子彈也毫不留情地擊中了他們!

在A109等待時機的張新傑在看到第一個人倒下時便立馬低吼了一聲:「營救小隊現在突入!」言語間迅速離開潛伏點,向突入點跑去。

所有營救隊的人立即跟隨著張新傑,他們按照原定的路線迅速接近突入點。

「火力隊注意,迅速做好火力封控準備!」無線電那頭傳來喻文州的聲音。

「A104明白,完畢。」

「A203明白,完畢。」

「A301明白,完畢。」三個不同的聲音輕聲地做了回答。

敵方已經有所察覺,廠房四周的守衛人員正向這邊趕來,沒跑多遠那些人身上便逐一冒起煙霧,他們踏入了A203的防守位置,躲在暗處的方銳沒有絲毫遲疑的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拜拜啦~」隱在樹叢中地方銳輕笑道。

而另一邊的營救小隊已經接近突入點,準備攀爬,這時廠房入口竟沖出一組人,拿著步槍準備射擊,剛做出抬槍的動作,那幾個人的身上便騰起一陣煙霧,營救小隊的人沒有絲毫停留立刻分組進行攀爬,準備從上方直接突入。

他們不會懼怕那些敵人,他們眼下只需完成屬於他們的營救任務,因為在不遠處,那肉眼難以察覺的暗處有著他們最可靠的夥伴。張佳樂、孫哲平跟周澤楷的槍隨時盯著這裡,他們就像守護者,不會允許自己的隊友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他們會用手中緊握著的狙擊槍為自己的同伴排除萬難,所以營救隊的人無需畏懼其他,只需向前就好。

秘密營救已經成為不可能,他們現在需要的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強行營救。

「少天,兩分鐘後機降,完畢。」喻文州對著無線電說道。

「好的喻副~少天收到了!還有一分四十秒我就要帥帥地從天而降了!喻副你看好了啊!完畢。」黃少天用無線電的交流還是那麼的不懂得簡短為何物。

「看著的,完畢。」但喻文州喜歡。

營救小隊的人在A108三人的掩護下,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全部突入廠房內,直接往目標人物所在房間移動。

于此同時,黃少天帶領著另外一組人乘著軍用直升機到達預定地點,開始實施機降。他們全都是經過長期訓練的優秀士兵,利用繩子機降的動作行雲流水,不到一分鐘時間十六名隊員便全部機降完畢,隨後從整個廠房後方守衛較為薄弱的地方開始發起了進攻。

此時正面突入已經完畢,其他三個方向分別發起攻擊,五分鐘後,營救隊員將目標人物成功救出,送上軍用直升機,讓目標人物前往安全地帶,他們則重返戰場,進行最後的清剿。

二十一分鐘。這是完成從突入到清剿全過程的時間。

C軍區特種戰隊24人,S軍區特種戰隊26人,全部50人,成功救出目標人物,清剿恐怖分子共126人。

導演組指揮室裡的張益瑋看到這個結果還是很滿意的,葉修則是舔了舔手裡的棒棒糖,微皺眉道:「沒達標啊。」

張益瑋看了眼葉修,挑了挑眉,意思是你丫要求也太特麼高了吧。

葉修聳聳肩。

本來就是,整個演習看上去似乎很順利,但事實上這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占著最有利的條件,這樣的情況如果不能完成秘密營救的話,葉修覺得訓練的效果微乎其微。

張益瑋卻是覺得葉修是在得瑟,不過想想葉修可是從全球排名第六的特種大隊裡走出來的人,當然有這種資格得瑟了,便也不再說什麼。

葉修知道張益瑋在想什麼,也不解釋,只是懶懶地倚在椅子上,幾口咬碎了他的棒棒糖,然後將塑膠棒準確無誤地投進垃圾桶裡,接著拿起桌子上剛剛得到的演習報告。

「走了,回去訓人了。」葉修晃了晃手裡的紙,「張大隊下次有空再來榮耀基地喝茶啊。」

「會有機會的。」張益瑋笑著跟葉修揮了揮手。

葉修點了點頭:「再見。」

說完,不作停留地,徑直出了指揮部的門,往作戰指揮部走去。

 

7.

葉修給榮耀的人放了半天假,隊裡上下一陣歡騰。

蘇沐秋洗好澡之後從浴室裡出來,沒有在宿舍看到葉修,一個人呆在寢室裡也實在是無聊,於是他竄到了方銳的寢室玩。

門沒鎖,他打開門的時候,房間裡竟然已經有很多人了。

方銳見他進來,第一個打了招呼。

「喲,沐秋啊,快來快來,打牌不?」

「來來來!我跟你PKPKPKPK!他們已經輸了我好幾把了哈哈哈哈!!請叫我賭聖!」黃少天手裡握著一把牌,笑得倡狂。

「去去去,前面一局我贏你了好嗎?」張佳樂立刻反駁道。

張新傑一邊將手裡的牌按順序理好,一邊悠悠道:「別太得意,下一次誰贏誰輸還不知道呢。」

「怕你啊!」黃少天激動地挽起袖子,一副要動真格的樣子,「來啊!讓你看看什麼叫賭聖!」

蘇沐秋掃了一圈,屋裡還有孫哲平和林敬言,林敬言沒參與打牌,孫哲平則在張佳樂旁邊指手畫腳。葉修也不在這裡。

蘇沐秋心想,自己幹嘛要下意識的開始找葉修呢?這個問題雖然有些奇妙,但蘇沐秋也沒有細想,只是將其拋之腦後,挽起袖子,大喝一聲:「哥來了!」

隨即投入這幾個人的戰鬥當中去了。

而葉修此時正在辦公室裡,跟喻文州和馮大隊——馮憲君,三個人一起做著演習的分析及總結。每次演習結束,這都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為什麼選擇從這裡突入?」葉修問喻文州。

「因為這是最好的選擇,最短的路徑,最少的防守。我們的任務首位是將目標人物安全救出,其次是清剿。葉隊你的附加條件是儘量秘密營救,而這地形開闊,不直接突入的話……很難。」喻文州認真回答道。

一旁的馮憲君也點點頭,道:「小喻做得不錯。」

「的確,突入任務很出色,張新傑的路線選擇不錯。你的機降時間點掐的也很好。」葉修說著指了指這次演習的地方的地圖,「但是你注意到這裡了嗎?」

那是一塊堆放了很多貨物的死角。

「這裡有窗戶,而且守衛的人離得很遠,很容易直接秘密潛入建築物內,可是我看過廠房地圖了,這個地方只能通到地下室,」喻文州慢慢解釋著自己的思路,「而地下室,有很多敵軍,如果想要從地下室通過就必須正面交戰,我認為這樣的迂回不如直接從上面突入。」

「沒錯,但是你仔細看這個平面圖。」葉修又指了指另外一張圖。

喻文州結果平面圖,仔細研究起來。

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喻文州歎了一口氣:「是我的疏忽,抱歉,隊長。」

葉修擺了擺手:「這次正面突入很出色,只是我覺得效果不夠而已。」

「……」一旁的馮憲君看了看葉修又看了看喻文州,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葉修感受到了他們大隊長炙熱的求知目光,於是清咳了一聲,看了看喻文州,意思是,文州,你給我們大隊長解釋解釋。

喻文州點了點頭,指著平面圖道:「這裡有一個通風管道,一般這種老式廠房的通風管道都非常大,足夠容納一個人。而這個通風管道是直接可以通到目標人物所在的地方的。」

「派一兩個營救隊的人潛入房間,從通風口裡狙掉守衛的人,救出目標人物。」葉修接過話頭說完了後面半段。

馮憲君想了想,明白了:「然後火力大部分集中到另一面,這邊的防守變弱之後,帶目標人物逃出,最後進行清剿。」

他一邊思考著一邊說,說到最後他不由得點了點頭:「這個思路好。」

「其他的個人分析我再慢慢做吧,馮大隊。」葉修說。

馮憲君抬起手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也是快晚飯的時間了,於是說了聲好,起身準備離開。臨出門之前,他又似乎想到些什麼,回頭問了句:「新來的幾個怎麼樣?」

「都非常不錯,畢竟是百裡挑一出來的。具體情況我明天做完報告給您。」

「好,好就好,好好留著,都是一杆杆好槍啊。」馮憲君說。

「當然。」葉修笑道。

馮憲君也笑了,擺了擺手,開門走了。

房間裡就剩下喻文州和葉修兩個人。

「文州,你跟少天住在一起那麼久,還是沒把他那特別會把握機會的本事學到家嘛。」

「少天啊……」喻文州想了想,輕笑了起來,「他那是時機上的把握,這種細節上還不如我呢。」

「倒也是,估計我給他說看著地圖,他趴在那裡一個晚上都看不出來。」

他們之間需要分析的都分析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個人的一些分析了,葉修理著手上的材料,準備今天晚上全部趕出來。

喻文州看了眼那疊東西,「我來吧,這次畢竟是我總指揮。我看得更清楚些。」

葉修本來想說,我可是在導演組的人欸!可是想想自己手上還要別的事情要做,於是點頭同意了。

「謝了,你慢慢寫也沒關係,反正馮大隊喜歡你,我跟他說,文州在寫呢,他一定會說,‘哦,那不急。’」葉修給喻文州學著馮憲君的語氣。

喻文州忍俊不禁。

「哎,今天給這些小子放個假,接下來又是一輪折磨人的訓練了。」

「看你這樣子,是已經列好訓練計畫了啊?」

「當然,我每天吃不下睡不著,就是在想怎麼訓他們啊,我容易麼我。」

「葉隊,我可是也要被你訓的人啊。你就這麼直白地告訴我……真的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我在發給他們的訓練計畫下面簽了你的名字,這應該是你不好意思啊。」隊長葉修說著沖著他們的副隊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溫柔笑容。

 

 

 

 

 

 

 

第三章

 

 

 

1.

榮耀大隊被國家放在了極為重要的位置,他們的存在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守護。他們是這個國家的槍也是這個國家的盾,是人民的守衛,是軍隊的榮耀。而葉修,他不僅僅自己是一把槍,他還得是幫著馮憲君管這些槍,他要替他擦亮了他們,才能在關鍵時刻出奇制勝。

所以休息時光對於他們來說畢竟是短暫的,之後的每一天仍舊是那些枯燥的重複。

負重越野,訓練射靶,練習搏擊散打,進行滲透技能訓練,他們幾個新人每天晚上還要學習各種機動技能以及偵查反偵查,偶爾還要上上醫療護理課,這些以後可都是救命的技能。新知識一輪一輪地上,體能的訓練也進行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蘇沐秋以前在部隊裡的成績一直很優秀,可是到了榮耀大隊之後就完全是被甩在了後面。負重越野的時候,只要他一掉隊,葉修也會將速度降下來,在他旁邊慢悠悠地跑,對他進行各種嘲諷。蘇沐秋兩眼一翻,懶得理他,咬咬牙拼命往前趕。

一段時間過後,他終於不會再掉隊了。

方銳的情況也不怎麼好,不過他私底下訓得狠,總是扯著同寢的林敬言陪他訓,林敬言倒是很耐心,陪方銳跑步,陪方銳練射擊,陪方銳游泳,指導方銳搏擊,方銳臨表涕零,有回抓著蘇沐秋聊天時,激動地說:「我覺得我都快愛上老林了!」

得,稱呼都那麼親熱了。

蘇沐秋笑他,說:「你這是忘年戀啊。」

方銳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沐秋,我說你這就不懂了,愛情,年齡不是問題!」

方銳的各科成績的確上升很快,蘇沐秋想,這大概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肖時欽在上一次演習中就表現出了自己戰術上的能力,不過其他技能的成績上還是有些不盡如人意,他自己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在訓練上也很拼,雖然用了比其他幾個都稍微長一點的時間,但最終也是成功的跟上了所有人的腳步。

魏琛從頭到尾適應良好,葉修從一開始就不擔心他,他原本自身條件就不錯,來到榮耀後也從沒怠慢,反而因為覺得自己年紀不小了,應該付出更多努力,而經常偷摸著給自己加訓,不過他是個很要臉面的人,總是否認著這一點。

每次葉修問他:「哎喲,老魏又在加訓啊?」

魏琛則會一臉‘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表情看著他,然後毫不臉紅地說:「老夫還需要加訓這種東西嗎?」

葉修只是笑,也不會再多說什麼。

孫翔,成績一直都相當優秀,但蘇沐秋總覺得葉修不是很待見孫翔。有次兩人屋裡隨便閒聊時,蘇沐秋問過葉修。

「沒有,」葉修給蘇沐秋的回答是完全否定的,「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感覺而已。」蘇沐秋聳聳肩。

「你女人啊你?還用第六感……」葉修受到了蘇沐秋餐巾紙盒的遠距離攻擊,不過他輕輕鬆松地就接住了,「嘖,襲擊我?還早了八百億年呢。」

「……八百億年後地球還不知道在不在呢。」蘇沐秋無語。

「我的意思是,作為人類你想襲擊我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幾輩子都一樣。」

「不用幾輩子,」蘇沐秋忽然轉頭看葉修,因為葉修前面說話時一直看著蘇沐秋,所以當蘇沐秋轉過去時,他的眼神就直直的撞上了葉修的,不過他沒有任何回避,而是十分坦然地同葉修對視,「這輩子我就能贏過你。」

蘇沐秋後半句說得一字一頓,眼神堅定無比。

葉修那張老臉先吃不消了,咳了一聲,轉頭移開了視線。

「我來到榮耀,就是為了能追上你。」蘇沐秋說。

「我知道。」葉修淡淡地回答道。

「所以,我一定會追上你。」蘇沐秋又說。

葉修沒抬頭,沒回望蘇沐秋,但他能感受到那個炙熱的目光,於是他低著頭笑了:「我等你。」葉修說。

蘇沐秋是年輕且充滿著朝氣的,他就像只正在豐滿自己羽翼的雛鷹,葉修願意看著他成長,看著他展翅高飛。葉修始終相信著蘇沐秋是能夠做到的,努力向前,站到同自己一樣的高度,總有一天,他能把蘇沐秋帶上那片戰場,他將多一個強有力的隊友,榮耀將更加所向披靡。而到時候,葉修堅信著自己能毫無畏懼地將後背交給蘇沐秋,因為蘇沐秋會成為一把無比鋒利的劍,幫他披荊斬棘,帶著榮耀一路向前。

總有一天,他們能比肩而立。

葉修,比誰都更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2.

蘇沐秋看著榮耀基地操場旁的樹木慢慢從綠色染成金黃,再後來,落葉歸根,鋪滿了厚厚一層。他在這裡度過了一整個秋天。明天是冬至,葉修興致勃勃地說明天要去整只大肥羊。

第二天葉修消失了,連同榮耀裡的一大半人。

冬至過去了,離開的人卻沒有一個回來的。

蘇沐秋也沒能吃上羊肉。他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葉修是帶著一群人去捉羊了,但他也不清楚那些人到底去了哪裡,於是他去問了留在基地的林敬言。

林敬言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用食指抵住下唇,給了蘇沐秋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

蘇沐秋心裡有了個模糊的答案。

一個禮拜之後,一架軍用直升機停在了榮耀基地的停機坪,螺旋槳呼呼作響,卷起一陣陣狂風。門開了,蘇沐秋看見那些消失了很久的人們從直升機裡走了出來,神態疲憊,身上的作戰服早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黃少天的腳似乎受了點傷,喻文州沉默地背著他,那張臉上沒了平日裡溫和的笑容,他只是面無表情地低著頭,腳步很快。

倒是他背上的黃少天沖眾人微微一笑,抬手招了招:「你們帥帥的黃少又回來啦!」

他語調輕快,聲音卻是嘶啞得嚇人。

「少說兩句。」喻文州忽然低聲道,蘇沐秋竟從裡面聽出了一絲慍怒。黃少天不說話了,一臉沒勁地耷拉著腦袋,將頭埋在喻文州頸間。

蘇沐秋的視線越過他們,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最後從直升機裡走出來的葉修身上。

幾日不見,男人似乎又瘦了一圈,渾身上下髒兮兮的,仿佛剛從泥地裡滾出來一般,臉上架著副大大的墨鏡,表情看不真切。

葉修路過蘇沐秋時,似乎看了他一眼,但並未停留,也沒說什麼,而是徑直走開了。蘇沐秋知道他會回宿舍,於是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一路上一言未發。

回到寢室,葉修連墨鏡都沒摘便直接進了浴室。浴室裡很快就響起了嘩嘩的水聲。

蘇沐秋靜靜地坐在外面,閉著眼,聽著那水聲,覺得安靜了一個禮拜的寢室終於有了點‘其他人’的聲響,這種感覺不知為何讓他覺得莫名的安心。

可是現在的氣氛有些太過於沉重,蘇沐秋基本可以斷定葉修他們是去做了些什麼,一定是那些所謂的秘密任務,除了當事人誰都不會知道,在任務結束的那一刻便已經成為被埋葬了的過去。蘇沐秋知道他不必問,因為問了葉修也什麼都不會說。

葉修洗澡的速度仍舊是很快的,他沒帶換洗衣服進去,於是就擦乾了身體,赤裸著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這是蘇沐秋第一次看見葉修的裸體,在這不是很好的氣氛裡,他竟沒有將目光移開,而是有些傻愣愣的一直追隨著。

葉修何等的敏銳,一邊穿衣服一邊問蘇沐秋:「在盯著看什麼呢你?」

蘇沐秋這才回過神,收回目光,眼底是有些難以察覺的慌亂,但他語氣平淡,只是輕聲說:「你瘦了。」

葉修這時已經穿好了衣服,隨意地拉過自己桌邊的椅子,面對著蘇沐秋坐了下來。

「好幾天沒好好吃頓東西了。」葉修說。

蘇沐秋這才得以清楚地看見葉修的臉,是真的瘦了,瘦了很多,不過那雙眼睛仍舊是那麼的清亮,儘管有著深深的倦意。

蘇沐秋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有些話他不能說,有些事情他不能做,於是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就像當初蘇沐秋答應葉修要來榮耀時,那樣筆筆直的站了個軍姿,右手迅速抬起,五指併攏伸直,給葉修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像是在無聲的告訴葉修,隊長,辛苦了。

葉修也如那天那般笑了,他站了起來,回了蘇沐秋一個同樣標準的軍禮。

像是在告訴蘇沐秋,謝了。

有些話,不必說出來,只是那麼一個動作,便將千言萬語都包含在了裡面,他們之間都能明白。

葉修之後出去了,手裡拎著的是換下來的作戰服,似乎是去處理掉。

蘇沐秋則一個人呆在宿舍裡,躺在床上,閉著眼,心裡一陣兵荒馬亂。

他的腦海裡一遍遍的回想著之前葉修的摸樣,從浴室裡走出來的那抹身影揮之不去,蘇沐秋整不明白,他覺得自己似乎哪裡不太對勁,但是活了二十多年,他真沒有過這樣的時候,大學裡也好,新兵營裡也好,那都是大浴室,一堆男人在裡面來來回回穿梭,看了不知道多少眼,沒有過興趣。他從未像現在這般覺得口乾舌燥,也不會覺得不知所措。

葉修有什麼特別的?

他是他的隊長,的確是特別的存在。這個男人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狡猾、嘲諷、慵懶,這是葉修。果斷、嚴肅、雷厲風行,這也是葉修。葉修衝鋒上陣的霸氣,醉臥沙場的傲氣都是蘇沐秋所著迷的,但這是身為一個男人,所擁有的正常的對於強大的崇拜。而不是,想像著將他壓在身下……

蘇沐秋忽然倒吸了口涼氣。

有些畫面一旦有所意識,竟是像開了閘的水,他止不住地開始幻想起來,那些不堪的畫面令他興奮,卻充滿了負罪感。可是他無法控制,能征服葉修,光是想像就令他沸騰。

「怎麼睡下了?」葉修回來了,突然的聲音打斷了蘇沐秋,蘇沐秋慌亂地坐了起來,心裡只有兩個字——完了。什麼完了,他自己也沒有細想。

他沉默半天沒回答一個字,葉修也不在意,今天週末,蘇沐秋做什麼他管不著,他只是回宿舍拿點東西,很快又走了。

等到門再度關上時,蘇沐秋才如夢初醒,下床,拿了毛巾,進浴室去沖涼。當冷水從蓬頭裡噴灑出,澆在蘇沐秋頭上的一瞬間,他暈暈乎乎的大腦終於清醒了。他立刻意識到這些心思,不該翻出來,這種罪惡的種子不能仍由其生長。

那是他的隊長,他的戰友,他怎麼能這樣!

嘩嘩地水聲在狹窄的浴室裡迴響,「啪」的一聲,蘇沐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記耳光。他想用這種疼痛提醒自己,那種不堪的思想只能止於此!不能再下去了!他強迫自己忘記這些,讓自己的內心世界恢復成原來的摸樣。

他掙扎著,他努力著,但仍舊有些東西已悄然改變。

一切都發生在那個初冬的午後。

 

3.

那天的事情,或許只是一個小插曲,他自覺那是不對的,於是他排斥再去回想。好在他們的副隊給他們排的訓練計畫滿滿當當,每天都在變著花樣使勁訓。他基本也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亂起八糟的事情,蘇沐秋覺得這樣很好。

或許那只是個不可複製的意外,蘇沐秋最後在心裡如此總結陳詞道。

所以這一篇就算是在沒任何人發現的時候便翻過去了。

又過了段時間,他們進行了入隊的第二次演習,演習前葉修告知他們,這次的任務是銷毀在被重兵把守的房間裡的檔,取出即算完成任務。

這次葉修參與了演習,作為演習行動總指揮,從頭到尾他一直沉默異常,只說必要的指示,多餘的一句話都沒有講。這是蘇沐秋極少看到的摸樣,原來這就是葉修指揮作戰時候的一面,蘇沐秋多少覺得有些新奇。

可是很快,他就全心投入到作戰中了,因為葉修一上來就將他們分成了幾個作戰小組,而演習到現在不過七八分鐘時間,有幾個小組竟然失去了聯絡,這代表著什麼,蘇沐秋心裡很清楚。

「他們……死了是嗎?」蘇沐秋問葉修。

葉修看了他一眼,伸出食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打了個手勢,那是叫蘇沐秋跟上的意思,於是蘇沐秋不再說話,只是緊緊更上。

他們躲到一處隱蔽的地方,葉修這才低聲咒駡了一句:「媽蛋,都是什麼東西,平常訓的東西都上廁所上掉了啊?這他媽才開始幾分鐘?!」

蘇沐秋知道葉修是在說那些失去了聯繫的隊友。

葉修整了整耳麥,又向那邊喊了喊話:「聽到的請回應!聽到的請回應!完畢!」

蘇沐秋安靜地等待回應,可這次竟然什麼聲音都沒有。

葉修憤怒地扯下耳麥,又破口大駡了一句:「操!」

蘇沐秋沉默了。

葉修坐在一旁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後,抹了一把臉道:「任務還是得完成……哪怕就剩我們也得撐下去吧。」

葉修說完,似乎冷靜了些,從口袋裡拿出地圖。

「商量下怎麼繼續吧,我們首先要自己探清敵情,我們分開行動。各自探查好之後,聯絡,再商量突入細節。」葉修說完,卻沒得到回復。他有些疑惑的抬頭看蘇沐秋。

卻直接對上了蘇沐秋的雙眸。

兩人那麼對視了幾秒鐘後,蘇沐秋輕輕開口問葉修:「是不是故意的?」

葉修愣了愣,似乎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故意切斷無線電的通訊,給我造成孤軍奮戰的假像……」蘇沐秋頓了頓,皺了皺眉頭,艱澀道,「滿是破綻,怎麼考驗我?」

「……」葉修沉默了幾秒鐘後,無所謂的聳了下肩,「太聰明了不好,這次的演習是測試你們幾個人各自行動的能力,你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

「是你演技太差,沒給我這個機會。」

葉修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誰叫我一直是個老實人。」

「……」蘇沐秋有些無語。

葉修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又撿起那張地圖,疊起來放回了口袋。

「走吧。」

「回去了?」蘇沐秋想,這就結束了有點可惜啊。

「這都全被你知道了,還留在這裡幹嘛?」葉修瞥了他一眼,「不過,不是回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葉修說完,目光看向遠處,臉上是蘇沐秋有些熟悉的表情。

蘇沐秋電光石火間像是抓住了些什麼,可最終那個想法還是消逝了。

但當蘇沐秋之後到達了埋伏點,又清晰地看見了目標人物時,他恍然間明白了。葉修那個表情,就是葉修很多時候看著孫翔會流露出來的表情。他之前一直以為,葉修那是有些厭惡孫翔,但後來葉修否認了,蘇沐秋覺得葉修倒不至於會在這種地方說謊。

葉修沉默地握著他的88狙,眼睛盯著瞄準鏡,問蘇沐秋:「之前你問我,是不是討厭孫翔,還記得嗎?」

蘇沐秋嗯了一聲。

「我說我不討厭,相反,我很喜歡他,他是個很有天賦的人,多培養培養,會成為非常優秀的兵,正因如此,我比誰都想留住他。他身體素質很好,自己也肯吃苦,練得不比任何人少,目標明確,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會沖著目標去拼,甚至可以為了他渴望的而忍耐很多。但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太獨了,他心裡只有他自己,估計是因為從小順風順水,他把他自己看得太高了,他覺得他不需要隊友。」葉修慢慢地說道。

「這有多可怕,這讓我根本不放心跟他一同作戰。」葉修說著歎了口氣,「所以我那不是厭惡,不知道你這大眼睛怎麼長的,我那明明是一臉哀愁好嗎?我可是每天都在想法子該怎麼好好收拾收拾他,讓那小子醒醒。」

蘇沐秋聽著葉修說這些話,又透過瞄準鏡看到了孫翔的臉,現在他所面臨的處境應該是同自己之前一樣的,他的搭檔唐昊給了他分開行動的指令,但蘇沐秋明確的記得葉修當時跟他說的是,分開搜查,之後原地集合。

可現在的孫翔,那興奮的表情蘇沐秋看得真真切切。孫翔站的位置的確是一個相當好的狙擊點,他拿著自己的狙擊槍,慢慢的開始調整……他這是想一個人突入!

蘇沐秋想到這裡都被自己的想法震驚了。

「他!他為什麼不回去跟唐昊會合,就自己行動了?!這裡那麼多守衛!」

「因為他覺得這是演習,他覺得這是一個可以沒有代價隨意表現自己能力的時候。」葉修淡淡地說道,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狙擊槍,重新標準了遠處的孫翔。

就在這時,蘇沐秋看到敵軍有兩個人身上冒煙了,孫翔槍法一直很准。

但,還不等他扣下第三下扳機,葉修就結束了他的個人秀——從葉修槍管裡打出的子彈,一槍直擊孫翔的心臟的位置,那處立刻冒起了煙。

蘇沐秋透過瞄準鏡,清晰地看到了孫翔被擊中的瞬間,他臉上錯愕的神情。

 

4.

葉修親自去回收的孫翔,當他走到孫翔面前時,什麼都沒說。

倒是孫翔先開了口,有些失落的樣子問他:「隊長,我們全滅了嗎?」

葉修看了他一眼,說:「不是還有唐昊嗎?」

「哦……」孫翔低下了頭,「那不就等於全滅了嗎?唐昊一個人又做不了什麼。」

「你也知道一個人做不了什麼?那你剛剛在幹嗎?」

孫翔表情有些不太好:「如果是我的話,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葉修看著他挑了挑眉,「你現在是死人了孫翔,你覺得唐昊一個人做不到,而你一個人能行的事情……事實證明,你確實沒做到。」

孫翔低頭不語。

「剛剛那一槍是我打的。」葉修說。

孫翔有些吃驚的抬頭看他。

葉修毫不躲閃他的目光。

「你重複一遍唐昊最後跟你說的指令。」

「……分開偵查,原地集合,然後討論一下對策。」

「那你做的是什麼?」

孫翔有些不情不願的說,「單兵突擊。」

「結果呢?」

「……」孫翔咬了咬嘴唇,半響才說,「死了。」

「你知道這是演習,而且不會對你的成績造成任何影響,所以你根本沒考慮什麼後果,因為這是不會有損失的,所以你敢,你敢一個人去闖。」葉修語氣漸漸變得嚴厲起來,「如果這是戰場,你現在已經死了!」

「孫翔,你是不是從來沒有信過我們?」葉修用拳頭砸了下孫翔的左胸心臟的位置,「如果你是想呆在榮耀,而不是僅僅把榮耀當做一塊墊腳石,把我們當做是你成功路上的鋪墊的話,就把我們放進去。我們是你的戰友,你在戰場上,唯一可以依靠的。而你,你是我們可以交付後背的人。記住,榮耀,不是你一個人的隊伍!」

「我想說的就這麼多,如果你覺得你做不到。你最好立刻選擇離開。」

葉修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留下孫翔一個人呆呆站在原地,很久沒有動作。

其他幾個人,任務失敗後也被陸續帶回了臨時基地,表情都不是太好。

魏琛是明白這個道理,知道葉修安排這次演習也是用心良苦,可是他仍舊是感情上不能接受。方銳則是在一旁生著悶氣,葉修拍拍林敬言,又沖著方銳的方向看了眼,意思是說,你自己惹的事兒你自己解決。

林敬言一臉無奈,心想,不知道是誰想的主意,不過該他解決的事情他還是得去解決的,於是林敬言走過去開導方銳了。

肖時欽則明顯平靜地多,葉修心裡琢磨著估計肖時欽也是看出了破綻,只是沒有點出而只是按照指示盡自己所能去做了。雖然這樣使得葉修設計這次演習所像呈現的效果就差了些,但至少單就肖時欽的表現而言葉修是相當滿意的。聽從命令,服從命令,這本身就是軍人的天職。

而孫翔,在回基地的路上一言未發,只是靠著車門,看著窗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葉修倒是不擔心的樣子,完全沒去管他。

下車解散的時候,蘇沐秋看見周澤楷走到孫翔身邊,拍了拍孫翔的肩膀,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孫翔遲疑了幾秒點點頭,跟著周澤楷走遠了。

蘇沐秋再次見到孫翔,是晚飯前,他敲響了蘇沐秋宿舍的門。

門是葉修開的,他似乎料到了孫翔會來找他,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只是簡單的說了句:「來辦公室。」便出了門。孫翔跟了上去,隨手帶上了門。

那天下午周澤楷同孫翔說了什麼,那天晚上孫翔又跟葉修說了些什麼,蘇沐秋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後來孫翔沒有離開榮耀。蘇沐秋想,既然孫翔選擇了留下,那就代表他會去做到葉修同他提的要求,他選擇了去學著相信同伴。

對於這個結果蘇沐秋是很開心的。雖然他跟孫翔的相處不如方銳他們幾個多,可畢竟是同一批的夥伴,一起吃過那麼多苦,受過那麼多累,終於來到了這裡,如果孫翔選擇了離開,那是多麼令人感到惋惜,更何況,孫翔的實力蘇沐秋清楚,他知道,也正是因為孫翔的能力,葉修才會花那麼多精力想去把他留下。

蘇沐秋很高興,孫翔最終選擇了繼續做他們的戰友。

 

5.

由於日復一日的訓練,再加上上次的演習,蘇沐秋已經將之前那個令自己心煩意亂的小插曲拋之腦後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年前,又是冬訓的好時間。

葉修興致勃勃地拉著喻文州在馮憲君辦公室討論了一個下午,他自己又回去修修改改,返給馮憲君,馮憲君又改了半天,兩人爭論了一番,接著單獨討論了一個下午,終於使得冬訓如期而至。

而那份訓練計畫,當喻文州拿到時,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早上五點,天都還沒亮的時候,葉修就吹響了緊急集合的哨聲。一分鐘不到,全體榮耀隊員在寒風中列著整齊的隊伍。

「咳咳,」葉修站在隊伍前面,先清了清嗓子,「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令人興奮的冬訓了,今年,你們的喻副隊又給你們制定了非常不錯的訓練計畫……」

「葉隊你不要臉!每次都拿喻副隊擋槍!」隊裡突然有人插了一句嘴。

「黃少天同志,你不要以為現在月黑風高夜,我就不知道是你了啊。」

一旁的喻文州無奈地笑。

「先來個熱身吧,七公里負重越野跑,從那座山腳往山頂跑,」葉修往遠處一指,不過由於太黑了,也基本看不見,「我很好的,開車拉你們過去,跑,跑完吃飯!」

「左邊的幾部車啊,上快點,全體都有!左後轉彎,跑步——走!」葉修響亮地發號施令。

隊伍聽到命令後,立刻快速、有序地小跑行進到車旁,自覺分成幾個小組,一個個俐落地跳上了車。

在寒冬之中的拉練就此展開。

七公里的負重越野,山路蜿蜒崎嶇,這座山的路還特別陡,葉修把車全部停在山腳下,沒留保障車。

「車開不上去,也沒人開,我一起跑,你們要是誰連七公里都跑不下來就自己滾下山吧。」葉修根本沒給任何人留餘地,「跑第一名的,沒獎勵,但跑在我後面的,做完200個俯臥撐再吃飯!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響徹夜空的呐喊。

蘇沐秋瞬間清醒了,在葉修一聲令下後,撒開步子向前跑去,竟然一下子沖在了前面。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沖得太過的時候,也沒好意思放慢太多速度,不過還是稍微降下了一些,他知道自己體力不如別人好,要是一直像剛才那樣沖下去,他不想滾下山都得被葉修揉起來扔下去。韓文清等人很快就超過了他,於是蘇沐秋跟在他們後面按著他們的節奏跑。

葉修現在還在隊伍的後面,不過已經開始慢慢提速,漸漸超了幾個,他每超一個都要衝那人大喊一句:「兩百個啊兩百個!」

七公里的距離對於他們來說不算遠,負重也已經習慣了。可是上坡的山路會讓體力消耗得非常快。葉修還不時不時快跑,逼迫整個隊伍不停提速。

蘇沐秋跑到後半段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就像個安了程式的機器,按照1、0、1、0的指令重複著最基本的動作,1邁左腳0邁右腳。其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冰冷的空氣在胸腔裡四處亂竄,使得他難受至極,腳步也逐漸慢了下來,葉修卻不知何時又跑回了他的身邊,在他旁邊不停地喊著:「兩百個啊兩百個。」

蘇沐秋現在滿腦子就回蕩著那句‘兩百個啊兩百個’,簡直就像魔音洗腦,重播聲音的同時腦海裡還能浮現出葉修說這句話時的欠揍表情。煩得他一咬牙,拼命加快步伐,總算是沒有被隊伍甩下。

跑到最後,沖過終點的時候,蘇沐秋腦子裡仍舊在迴旋著那句‘兩百個啊兩百個’。

儘管蘇沐秋拼盡了全力,但結果卻還是沒能超過葉修,不過不只是他一個人,隊伍裡一大半的人都被葉修甩在了後面,於是大家在逐漸升起的晨光中,乖乖地趴在地上做兩百個俯臥撐,而葉修先開著車帶著那幾個不用做的人回去吃早飯了。

蘇沐秋後來才反應過來,葉修說的熱身一詞,是真沒有糊弄他們。因為早飯過後,那才算是真正的冬季訓練拉開了帷幕。

他們坐上直升機,一陣狂顛後,被拉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山上。

「這條河,」葉修指了指橫在他們面前的河流,看上去平靜,卻又深又寬,而且又是十二月的天,河水溫度很低,「遊過去,不遠,大概兩公里吧,到岸後,自己背好二十五公斤裝備,二至四人一組,自由搭配,奔襲二十公里,穿過那片樹林,會看到幾個山包,有兩個山包中間有一片湖泊,挺好找的,終點就在右邊那個山包頂上,馮老大說,他在那邊烤著羊肉和兔子等著我們呢。」

「天黑之前必須到,否則,肉就沒得吃了。」

「如果堅持不下去,或者遇到什麼危機情況就拉信號彈,退出,聽明白了嗎?!」

「是!」

「那麼出發!」

話音一落,所有人就跟下餃子似地撲通撲通往水裡跳。葉修自己也乾脆俐落地一頭紮進那冰冷的河水裡。蘇沐秋沒有猶豫,立馬跟了上去。

河水將他淹沒的瞬間,他只覺得整個人都僵掉了,刺骨的冰涼,他難以抑制地大吼了一聲。蘇沐秋不敢咬牙,只得加快游泳的速度,以此來增加體溫,雖然效果微乎其微。

葉修水性並不算特別好,蘇沐秋竟然難得的超過了他,游過葉修時他不知道腦子哪裡不對勁,竟然脫口而出一句:「兩百個啊兩百個。」

說完他就害臊了,不過臉上的紅暈看不出是羞得還是凍得。

葉修聽見了,本來沒時間挑釁蘇沐秋,他現在可是凍得要死,可轉念一想,自己怎麼著也應該拿出點隊長的氣魄。於是硬生生扯出個自認為不錯的笑容,雖然蘇沐秋沒有轉頭看,但氣勢要做足了。

「誰後到岸誰先做兩百個啊!」葉修說話聲音都是抖的。

水被拍得嘩嘩響,蘇沐秋的回答卻清晰地傳達到了葉修耳朵裡,少年也是顫抖著聲音,但回答得十分有底氣。

「好啊!」蘇沐秋說。

葉修眯眼,心想這小雛鷹翅膀要長硬了啊。

雙腿用力一蹬,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

平靜的河水被他們激起陣陣浪花。

 

6.

方銳遊在後面,看著兩人那速度,覺得這簡直是用生命在游泳啊!目光又落在遠處蘇沐秋那顆一上一下的腦袋上,方銳突然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他們家沐秋實在太他媽帥了!竟然敢去挑釁他們的葉隊長!而且目前看來還非常有優勢。

兩人不自覺間甩開大部隊很遠,葉修覺得自己從來沒遊得那麼快過,他估計魏琛在後面已經看得痛哭流涕了,想當年,他可是樣樣拔尖就是游泳上總拖他們班後退的人,後來自己一個夏天都在特訓游泳,總算提上了成績。

現在的蘇沐秋,帶動起了他全部的激情,似乎順帶激發了下他被封存的潛力。不過最終,葉修還是輸給了蘇沐秋半個身位。

蘇沐秋先從水裡爬起來,伸手抹了把臉,得意地蹲在岸邊低頭看著葉修。

葉修翻身上岸,動作乾脆俐落,甩了甩頭,又抹了把臉,看著蘇沐秋笑了:「不錯啊小子!」葉修說著拍了拍蹲在他面前的蘇沐秋的頭,「你贏了。」

蘇沐秋仰起頭,看著他的隊長,男人逆著光的身影讓他看得一陣恍惚,那一刹那,在蘇沐秋的世界裡,似乎什麼聲音都沒了,就剩下葉修那句輕聲的贊許,輕輕撞擊在他心間。還有那一隻手,棱骨分明,好看得緊的手,在他發間短暫的停留。就這麼一個瞬間的事情,蘇沐秋卻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記了很久。

葉修沒有猶豫地趴了下來,開始做兩百個俯臥撐。

他身上的衣服褲子都是濕的,頭髮上的水也沒有甩幹,沿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輕輕滑落。由於濡濕而緊貼的T恤,緊緊包裹著他那看似清瘦卻充滿力量的軀體。蘇沐秋知道那是什麼樣的。那一天的場景不受控制地再度闖進了他的腦海,蘇沐秋無意識地舔了舔並不乾澀的唇。

葉修做得很快,即使他因游泳消耗了很多體力,可做兩百個俯臥撐還是不在話下。

其他隊員逐漸開始上岸,大家看到葉修做起了俯臥撐,又聯想到剛才蘇沐秋和葉修游泳時沖得那麼狠的樣子,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早上被葉修超了,因而罰做了二百個俯臥撐的張佳樂在一旁笑得樂不可支。

「張……佳樂……你別笑了……忘了還有二十公里奔襲嗎?」葉修一邊做著俯臥撐,一邊好心提醒幸災樂禍的張佳樂。

張佳樂做了個鬼臉去換衣服去了。

方銳問蘇沐秋要不要一起走,蘇沐秋搖了搖頭,指了指還在做俯臥撐的葉修,聳聳肩道:「我惹的,總不能丟下隊長一個人吧,那得多寂寞。」

葉修聽著有點小感動,覺得自己在隊伍裡還是有點人望的,你瞅瞅蘇沐秋多善良一孩子。於是葉大隊長默默地一咬牙,又加快了點速度。

方銳則表示理解,拍拍蘇沐秋的肩:「那我跟老林一組,先走了,加油跟上啊!終點見!」

蘇沐秋點頭,笑著伸出了自己的拳頭,方銳很有默契地抬起拳頭跟蘇沐秋撞了一下,轉身背起裝備出發了。

大家都陸陸續續開始了後面的奔襲任務,蘇沐秋到一旁先換了衣服。他把身上的衣服一脫,那都是可以擰出水來的。

衣服褲子有得換,鞋子可沒辦法,裡面都是水。蘇沐秋脫了鞋,換了襪子之後拿起鞋子拼命甩了甩,即使這樣做,鞋子裡還是濕的,穿上鞋之後沒過多久,剛換的乾淨襪子又濕潤了,穿著讓人覺得難受至極。

但蘇沐秋知道,除了忍耐,沒有別的辦法。

他剛換好衣服沒多久,葉修就做完了俯臥撐,雙手用力一撐,就從地上躍了起來。他走到蘇沐秋身邊,從唯一剩的那個包裡拿出了乾淨的衣物,開始換了起來。

蘇沐秋別過臉,沒敢看,他現在心虛得厲害。

葉修完全沒在意蘇沐秋那點小心思,而是快速換好衣服背上裝備,沖著蘇沐秋大手一招:「出發了!」說著就邁開步子往那幽深的樹林裡走去。

蘇沐秋逼迫自己收拾好那些莫名奇妙的心思,點點頭,快步跟上了葉修。

兩人作為最後一組出發的人,卻還是抱著沖第一的心思,葉修不用說,他是隊長,他覺得自己理所應當做到最好,蘇沐秋則是不願意落下,他多麼努力地在追趕著這個男人,如果不抱著比葉修更高的思想覺悟,那他不會有能同男人並肩的那一天的。

這是一次生理上雙重忍耐的訓練,他們得忍耐寒冷,忍耐不足的體力,克服萬難到達目的地,這是對於意志的磨煉,說起來似乎簡單的訓練,只有自己去參與了才會知道其中的苦。鞋子裡是濕的,蘇沐秋跑到後面,都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幹的,只知道後來腳又被磨出了水泡,疼得他沒辦法,只能叫葉修等等他,自己脫了鞋。當他把鞋脫下來的時候,看到腳上因為水長時間的浸泡而使得皮膚變得皺皺巴巴,別說別人看了,他自己看了都嫌惡心。於是他只好不看,摸著把水泡挑破了,挑破的那一瞬間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葉修拿了一截紗布走過來,蹲下,一副要幫他包上的架勢。

蘇沐秋下了一跳,趕忙往後縮,收回自己的腳。

葉修疑惑的抬頭看他:「幹嘛呢?腳快伸出來,趕時間呢。」

蘇沐秋伸手去要紗布,嚅囁著:「我自己……來吧。」

葉修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說了句:「別鬧!」便走近了些,一把抓住蘇沐秋的腳,再沒給他任何機會,快速地包紮好後,給他穿上了鞋。

全程蘇沐秋簡直羞愧得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奈何葉修根本不給他這個時間和機會,因為做完這一切後,葉修就把蘇沐秋的裝備往他身上一扔,喊道:「走了。」

那平靜的樣子就像他剛剛什麼也沒做過似的,更加讓蘇沐秋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心裡有鬼的壞人,看什麼都變得奇怪起來,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使自己清醒一些,別老想寫亂七八糟的事情。這時的蘇沐秋只顧低著頭自責,於是也沒看到葉修若有所思的表情,現在的葉修,也想抽自己兩巴掌,剛才他是為什麼要過去強硬地要幫蘇沐秋包紮,這個舉動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於是兩人沉默著,一前一後的走著,自己想著自己的事,腳下的速度倒是一點沒減,終於是在天黑之前看見了之前描述的那片山坡——他們離終點很近了。

 

7.

他們走到山包下面就看到了馮憲君,正穿著作訓服坐在越野車上等著他們。

兩人跑到馮憲君面前時都是一個稍息立正,乾脆俐落地向著馮憲君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馮憲君看看時間,有些不滿意的樣子:「老葉啊,這次才第二名,慢了慢了。」

葉修輕歎一口氣,裝作一副很憂傷的樣子感歎道:「歲月不饒人啊。」

馮憲君毫不客氣地拍了他一下頭:「貧!」

葉修給了他露了個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

「上去吧,」馮憲君一揮手,「十分鐘內,跑到坡頂,把槍裡的子彈都打完,全部九環以上,休息,不合格的重新下山跑一遍再打靶,直到合格!明白了嗎?」

「明白!」兩人齊齊答道。

馮憲君一喊開始,他們頭也不回地就開始往山頂上沖。跑步不是蘇沐秋的強項,不過現在葉修體力也不足,兩人速度倒是不相上下,葉修比他快上幾步,率先沖到打靶的指定點,看到了應該是第一名的喻文州和黃少天。

「哈哈哈哈,葉隊你可別全部脫靶啊!看你氣息不穩喘成那樣!」黃少天在一旁嘰裡呱啦,葉修卻完全不受影響,快速組裝好手上的槍,抬手瞄準黃少天,笑道:「住嘴。」

黃少天咽了口口水,自覺地伸手在嘴巴上做了個拉上拉鍊的動作。開什麼玩笑!裡面都是實彈好嗎!

黃少天閉了嘴,葉修也不再多說什麼,時間很少,不過足夠了,瞄準射擊一氣呵成,毫不停留地就把一梭子子彈全部打光了。

蘇沐秋這才剛打了三發。

兩人都結束後,喻文州手裡的對講機裡傳來了報靶的聲音。

「一號靶,零發脫靶,三個九環,七個十環。」這是蘇沐秋的成績。

「二號靶,零發脫靶,一個九環,九個十環,全部合格,報告完畢。」這是葉修的成績。

葉修聽完成績,轉頭去看黃少天,挑眉看他,問道:「怎麼樣?氣息不喘的年輕人?」

「……」黃少天無語望天。

其實黃少天成績也不差,同蘇沐秋一樣,三個九環,七個十環,不過還是沒能比過葉修,被他嘲諷一頓,他也反駁不了什麼。

其他人陸陸續續地到了,大半的人都一次通過了最後一關,有幾個人打了幾個八環,又重來了一次。折騰到天黑,總算全員通過,馮憲君也沒有框他們,是真的準備了宰好的羊和兔子。林敬言自告奮勇地去烤羊,其他人三三兩兩地坐在篝火旁烤火,葉修給大家準備了些白酒,讓他們喝點暖身子。然後他難得地聽到了一片:「隊長我們愛你啊!!!」

葉修心想,也只有這個時候能被愛一下了,平日裡不知道他們都腹誹些什麼,應當珍惜,珍惜!於是被愛戴著的葉隊,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敬酒,葉修剛開始還不明白,一人就只能喝那麼幾口,有什麼好敬來敬去的。

後來,喝了幾口他醉了之後,明白了,這些傢伙絕對是在報仇呢!葉修受不了了,放下杯子趕緊逃,跑到營帳背後時看見了獨自一人坐在那裡發呆的蘇沐秋。

「喂,幹嘛不去烤火?」葉修走過去,腳步有些不穩,走到蘇沐秋面前時竟然一個踉蹌,好在蘇沐秋眼疾手快地站了起來將他穩穩扶住。

「唔……謝了,喝多了。」葉修喝得暈乎乎的。

蘇沐秋也知道葉修喝多了,因為扶著葉修的手能感覺到葉修那有些偏高的體溫,蘇沐秋覺得自己有些捨不得鬆開,葉修也不掙扎,就這樣半依著蘇沐秋站著。

蘇沐秋見過葉修的很多面,有庸懶的,有狡黠的,有疲憊的,但很多時候他有著像狼一般的血性與傲氣,這個男人的果斷、決絕,這個男人的驍勇善戰,這個男人的堅強,這個男人的睿智,他統統看在眼裡,不論是憧憬亦或是別的什麼情感,蘇沐秋認了,他的目光從相遇開始便一直追隨著葉修。還有現在,依賴著他的葉修,閉著眼,少去了那些繁雜的情緒,就是那麼單純的依賴,讓蘇沐秋恍然間明白了,他之所以目光一直追隨著葉修,他之所以會那麼的想要追上葉修,他之所以會心動,之所以會被攪得心煩意亂,或許都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喜歡上了這個人。

一切紛繁複雜的思緒都似乎隨著這樣一句結論在心頭塵埃落定而變得清晰明瞭起來,這段時間的努力遺忘還是沒能抵過這種感情的力量,這一句喜歡,得掙脫多少窠臼,又得束上多少枷鎖,蘇沐秋心裡比誰都要明白。

他沒有嘗試著愛過一個人,不論男人或是女人,他也不覺得自己這就是愛葉修了,只是喜歡,無法抑制的喜歡。但最終會不會成為愛,蘇沐秋想,那可能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他是如何被葉修吸引的,他不知道,可他覺得,如果有什麼人能夠如此吸引著他,那大概也只有葉修了。

蘇沐秋閉上眼,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

沒錯,他蘇沐秋,認栽了。


-下-

评论
热度(74)

© 偶尔写点文 | Powered by LOFTER